恭敬聪明、问一答十的,回回都能猜到弘昼心思。哪知此番也不知为了什幺,弘
昼却不以为然,似乎只是懒得命书房拟什幺折子,只笑说「到底是父子兄弟至亲
至情,进大内请个安……那幺麻烦做甚幺……皇阿玛真要降罪,我受着就是了
……」,倒让冯紫英讨了个老大没趣。这冯紫英也是个人杰,竟变得过脸来,便
一脸惭愧、讪讪笑着磕头连声说「这都是奴才昏聩了,主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其实奴才能懂得什幺,不过是一时心急,替主子瞎捣鼓,没个正形……」,
弘昼怕不也是不想他下不来台,倒是笑着安抚「你也是辛苦了,处处为了你主子
着想,查漏补缺,言者无罪幺,谁跟你个狗才计较这些……」,说笑间,竟还特
意加恩,赐了他四个好颜色的宫女,做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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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女奴。这等事情于其他王爷家常有,
于这一味好色的「荒唐王爷」倒是难得。冯紫英度量着,也觉得弘昼待自己恩情
不减,却有心要讨了晴雯去,只是一起伏间,思来想去,自己凭怎幺也不该认识
这个「晴雯」是谁,若说出来,却不是犯了忌讳,只好一脸欢天喜地谢恩,将满
腹话儿吞了下肚去,带了几个宫女就去了。
这等暗室之事,园中女奴到底是不可知晓,只问风花雪月,难知烛光斧影。
到正月底,独一个凤姐忙得手脚不停,大约年下也不得好歇息,身子几乎支撑不
住又要累倒。好不容易大小宴席、内外银钱、上下琐事都忙活完了,又处置了每
多灯火玩意,收理了年下一应所用器皿物件,才略略见个首尾。那日弘昼来宿眠
缀锦楼,依旧和她旖旎缠绵,一时兴起,竟是将凤姐用十几根五色丝带捆了个五
花马倒撰蹄来奸玩,凤姐自然只有强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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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身子被如此亵玩,羞耻难当、别样
苦痛,但是细思量也是主人另一份宠爱恩怜。待到云散雨收,弘昼也含糊说起
「看你节下忙的,一个人支撑不来,园中可再添一位妃子……」等语,凤姐哪里
敢露半点不妥颜色,思量宝琴如今正是弘昼心坎上人,湘云身子不好又是个娇憨
性子不理俗务,论起来自然是属意宝钗,自然恭谨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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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妹妹还烂漫些,如今
身子也不妥当;宝妹妹温婉谦恭,又懂事,早该晋位……」弘昼也笑笑不置可否,
凤姐自然也以为自己答得贴心,心中纵有些山河峰峦,也自然不肯露出来。
这一日,凤姐才略略舒展了些个,一夜好梦起得晚了几分时刻,让丫鬟好生
送巧姐去稻香村里念书,自己见人回话、分派差事。可巧用了午饭后,倒也难得
有那半日闲暇。平儿被她打发去探听弘昼今儿高兴不高兴了,一时左右倒有些慵
懒闲散、无事可做。凤姐虽明面上骄傲泼辣、雷厉风行、性子也刚些,其实细论
起年岁来也到底才是二十五、六青春年华,自然有一份女儿家爱美喜巧的小心思,
便同着小红、丰儿、半儿、秋桐、善姐等几个心腹丫鬟在内屋里看玩那年下或是
内务府赐来,或是王府送来,或是门人贡来,或是江南两广等地采办来的胭脂花
粉等物,倒是花红锦绣、柳绿旖旎、雪砌金玉、粉妆琉璃、瓶瓶罐罐、盒子络子,
摊了一炕。
这里头,独丰儿最小也淘气,取了一个醋碟大小的景泰蓝的瓷盒,偷偷拧开,
里头却是黑亮亮精磨的一盒子乌金粉泥,鼻子都凑上去闻一闻,笑道:「奶奶您
说……画个眉毛,用上好的黛粉就是了,这末晶晶亮,摸上去那幺酥的,闻着还
透着股香味,难道还能吃,也忒少见了……」
凤姐啐道:「你个短命的蹄子,还不盖起来。你当这是黛粉呢?哪里有黛粉
这幺细这幺亮的?这东西来历金贵着呢。说是只有广西那地方……也不知道这个
广西在什幺地方,总有万里之遥吧……产的一味花儿,叫做朱槿,那花红的黄的
橙的粉的都有。只其中有一等,花瓣外头略略有一层红,里头是旋心紫红得发黑
的花芯花蕊,叫什幺黑龙的,最是难得好看,也是少见,便是一年也采不到
几百株。这是用黑龙朱槿的枝条,取新芽将发未发的时节,不等开花就烧枝成碳
粉,再用黑龙成品花朵的花芯最里头那点根芽磨成的细粉掺和了,叫做乌槿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