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东给文景的每双袜子增加了一毛钱,两人都心照不宣,在省城西站没有第二个人知晓。这算一个小秘密。另一个秘密是文景托他给娘家捎钱,也瞒着爹娘以外的任何人。这种相互的信赖和依托是自自然然的,无需表白的,然而却是真心实意的坚不可摧的。<o:p></o:p>
文景把他(她)们友谊的纽带归结为吴长红。人常说“爱屋及乌”。两人都深爱同一个人,两人便有了共同的话题。由这共同的话题拓展开来,交往的圈子就宽了。吴长东告诉文景红梅花又生了个女儿,孩子白白胖胖的。文景眼帘中即刻便喷射出亮晶晶的惊喜的神情,脱口道:“他高兴幺?”虽然天各一方,文景却常常暗自替长红祈祷,希望上天再赐给他和红梅花个胖娃娃,让他(她)们早日忘掉丧子的悲痛。<o:p></o:p>
“不——高——兴!”吴长东用梦幻般的音调说,脸上浮出了回忆的表情。<o:p></o:p>
“你该劝劝他!哪儿能回回都生双胞胎呢?”文景急切地说。<o:p></o:p>
“唉。这女娃的前额上有一片白发。”他下意识地扶一扶眼镜,挠一挠耳朵,痛苦地低垂了头。俨然是为自己家这你秃我瞎残缺不全的状况而苦恼。<o:p></o:p>
文景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变得与冬天的雪景一样苍白。天哪,为什幺把这些打击要集中到他身上呢?她同吴长东一样,心口感觉割裂裂地疼痛。好长时间,他(她)们默默地注视着海涵逗两个妹妹玩,只有知觉,没有意识。屋外沙沙的脚步声和孩子们揪扯布娃娃的声音,都仿佛很有分量地抓挠在自己的心上。<o:p></o:p>
另一次是吴长东带来了慧慧娘去世的消息。文景本来正急急忙忙赶一双就快完工的袜子,缝纫机咔噔一声停了下来。文景不可遏止地突然失声痛哭。事先她还谈论着活儿的质量问题,一点儿也没有要哭的样子。<o:p></o:p>
“真是!唉。”吴长东急得直搓手,“我真不该突然告诉你!”<o:p></o:p>
“噢——,你不知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哪。”文景控制不住自己地哭诉道,“她是海纳的亲姥姥呀。可怜我的小海纳。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疼她的人又去了一个。只剩下我了……”她呜咽着双手抱起了海纳,哭得双肩一抽一抽的。想起那聋姥姥一生的遭遇,文景感同身受。一会儿同情老的,一会儿心疼小的,哭得泪人儿一般。好长时间都缓不过神来。<o:p></o:p>
假若是赵春怀遇到这种情形,一定会笑话她诸葛亮哭周瑜,虚情假意。吴长东却不这样。他只是安慰她说:“对一个失掉爱女的残疾人来说,这也算一种解脱。她不必为看到人家女儿抱着外孙时,触景生情黯然神伤了;也不必在夜深人静时,辗转反侧在破被下以负罪的心情思念女儿了;更不必在白麻纸糊着的窗棱上刚刚露出一丝曙色时,就拖着一夜没合眼的沉重头脑赶紧起炕,为男人们掏灰挖灶煮饭了……。”<o:p></o:p>
吴长东如同吟诵祭文似地替逝者嗟叹,陆文景回应着的是哀哀悲声。文景从来也没有当着一个异性的面这样畅快淋漓地哭过、这样如同童稚一般质朴地粗犷地哭过。这样放松地发泄过一回,她心里松畅多了。<o:p></o:p>
文景认为:相同的同情心、悲悯情怀比相同的乐趣喜好更能体现两个人的精神和品格的一致性。所以,她特别珍惜她与吴长东之间的友情。<o:p></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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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玲的调动整整闹腾了两年。先是这一头同意放人,那一头不同意接收。后是那一头也同意接收了,却没有春玲满意的位置。——春玲死活不同意到车间去,说那是糟蹋她这个人才。赵春树没法儿,托关系、求战友、打通各处关节才把她安顿到长春市某中学,让她做了这所学校校办工厂会计室的出纳。<o:p></o:p>
夫妻团聚后,汽车配件厂又按赵春树的职位级别给他(她)们分了一套住房。春玲对这里的居住环境挺满意,热情洋溢地给兄嫂来了封信。信中说他(她)们住的是一室一厅,毛(茅)厕也在家里。自来水一宁(拧)哗一下就流到了地沟里。一丁点儿也没有臭味。房内装的是暖气管道。冬天也用不着抓柴刀(捣)炭、烟熊(熏)火了(燎)生炉子。到底是大城市,黑夜也电灯明哗哗的,和白天一样样儿,比县城那破厂子里方便多了。春玲还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