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三百珠加更章)
凌晨两点零五分,历经四小时车程,到达匀城第三医院。雨势还未退,今夜竟接连下了几小时大雨,从临城到匀城,地面皆shi泞不堪。
谢绮西出发时给爷爷打过电话,撒了谎,说是今晚去好朋友杨笑家里一起复习备考,顺便过夜。以前她也在杨笑家里留宿过,所以爷爷没多想,只叮嘱她早点休息。
转钟的时候,谢绮西实在困得不行,靠在副驾驶椅背睡着了一会儿,醒来时看到身上盖了件校服外套,是盛决的。她移开外套,轻声问盛决困不困。盛决和他那些朋友平时熬通宵玩得很开,现在连续开车几个小时根本不算什么,所以他并不困倦。
车停在医院门口时,谢绮西彻底困意全无。她甚至不顾打伞,直接冒着大雨冲进了医院寻找手术室,片刻都不敢耽误。
盛决迈着长腿,慵散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焦急如焚的背影,心下忽然一阵烦躁。
他曾经,或者说,他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这般焦急地奔跑在医院拥挤的走道,也曾这般焦急地寻找手术室……
终于到了,也迟了。
主刀医生站在手术室门口,助理医生和护士站在手术室门口,一致向谢绮西深深地鞠躬。
谢绮西刚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现在还没来得及喘息片刻,就见到了这么一幕。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他们每个人都面色凝重。
“手术……”谢绮西迟迟无法发出剩下那几个字音。她此刻只想问,手术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了。
“谢小姐,我们没能成功抢救你的父母,非常抱歉。”主刀医生带领着身边的同事们,再次悲戚地鞠躬道歉。
耳畔仿佛有轰然崩塌的巨响声,整个世界都塌下来了。她今年甚至只和父母共处了三天不到的时间,她最近一周甚至没来得及给父母打电话,她永远无法让父母看到她考上好大学的前程了………
谢绮西忍了一路,没哭出声。现在她再也克制不住,眼泪如洪水决堤泛滥。她像个小孩一样号啕大哭着,就像所有那些手术室门外接到噩耗的亲属一样。
脾气温和的主治医生正在详细讲她父母手术前和手术时的状况,可他说到的那些专业名词,让人实在难以听懂。
谢绮西已经腿软到站不住了,蹲在地上无助地呜咽痛哭。这个现实结果,比她到达医院之前预想的最坏结果还要坏。
医生看向她身边的高大男人——
“十分钟之内滚到医院。”盛决的态度冷凛暴躁到极点:“否则给他们陪葬。”
匀城众合化工厂发生的这起意外爆炸事件,一共有十名工人受重伤,目前四名工人死亡,谢绮西的父母就属于最不幸的那四人。盛决此时正在给众合化工厂的老板邓进钱打电话。出了这么大的事,邓进钱那无良老板今夜竟还敢心安理得地在家睡觉,没有守在医院等候工人们的手术结果。
等盛决挂断了电话,医生才小心翼翼地提醒说:“请您劝慰开导一下谢小姐吧……她现在有点严重失控了。”
她蹲在地上,把自己埋在臂弯里。一个十七岁的高中女生,竟能把自己蜷缩成这么小的一团。
盛决这种冷漠的人,既不会安慰他人,也从来不安慰他人。他没有怜悯恻隐之心,也缺乏仁慈道义。所以,医生错了,想让盛决开口安慰谢绮西,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到十分钟时间,化工厂老板邓进钱就穿着睡衣踩着拖鞋从家里火速赶到医院了。这次发生意外爆炸,就是因为化工厂里长期生产不合格产品,机械设备受到了严重腐损,而这位无良老板为了克扣财务,迟迟不维修更新机械设备,最终酿成灾祸。邓进钱必须为这些工人的不幸遭遇承担责任。
“盛少……”邓进钱万万没想到,死亡工人谢国振的女儿竟然会和临城盛少有关系,连忙巴结讨好地说着:“您消消气,从临城开车过来,一定累了吧?我这就给您接风洗尘………”
盛决暴躁打断邓进钱:“你他妈再避重就轻试试。”
邓进钱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改口说:“这些工人出事,我也有责任,我一定会最大程度给他们家属做出慰问和补偿……”
“人都没了,补偿有什么用!”谢绮西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猛地推了邓进钱一把,恨恨地说:“你现在有钱补偿家属,当初怎么没钱检修设备!”
“小姑娘,你、你听我说……”邓进钱悄悄看着盛少的脸色,说话时吓得口齿不清,几句解释被他说得词不达意、颠三倒四。
盛决听得不耐烦,直接踹在邓进钱的身上,让他猝不及防给谢绮西跪下来。邓进钱不敢反抗,只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是我的疏忽、是我的问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一定努力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