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开学了,学校里拢共二十几个小娃娃,小的六岁,大的有十五岁,挤攘在狭窄的教室里。村里的娃都不认字,也不知道读书有什么用,只晓得来这里坐上一天就能不下田做农活。看着高高矮矮的小娃娃坐在教室里炯炯地盯着黑板,也不闹腾,多少也有点学生样儿,沈清总算松了一口气。
学生们一窝蜂的放了学,沈清又开始头疼晚饭要吃点啥,屋里头连个灶也没有,只有一个电热水壶能热点开水,来村里一个月,沈清几乎天天都只能泡点泡面垫垫肚,看着箱子里花花绿绿的泡面,沈清就觉得胃疼。
长叹一口气,沈清弯腰拿起一碗泡面正要拆包装,木门吱呀一声露出缝:“沈老师…”
门缝里探出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这个人叫田猛,沈清几乎是拿到花名册就知道,这个小娃娃就是田野的弟弟,毕竟两个名儿都是一种风格。
“猛子,你怎么不回家,有什么东西忘在学校了吗?”
“不是,俺哥叫我来请老师去俺家吃饭哩!”虎头虎脑的小子咧着嘴,大剌剌地拉着沈清的衣袖就往外拖。
本来也想拒绝,沈清在心里头比了比花花绿绿的泡面和鲜香的鸡汤,沉默着跟上了小娃娃的脚步。
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是这是沈清第一次走进旁边的院子,刚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郁的饭香,院里几只鸡鸭摇着浑圆的身体正在散步,一条黑色的大狗哼哧哼哧地扑向一只无意飞进院里的蝴蝶,见猛子回来了,甩着尾巴围着两人又跳又转,猛子摸了摸狗头才朝屋里喊:“哥,老师来了!”
走进这幅生动的农家生活图景里,常年孤家寡人的沈清也难得地感受到“家”的暖意。
“沈老师,堂屋里坐,饭马上就好了。”田野围着灰色的围裙从屋里探出头来,叮嘱田猛好好招待沈老师,俨然一个贤惠的学生家长模样。
沈清觉得好笑,一时不查竟笑了出来。
“老师,你笑起来真好看!”
接过小娃娃倒来的茶水,尴尬地轻咳两下转移话题:“咳…猛子,怎么没见你爸爸妈妈?”
“俺爹妈都死了,家里只有我和我哥。”猛子麻利地削着手里的苹果,脸上倒看不出难过,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倒是让沈清这个发问者噎住了。
一个男人能把家里弄得这么井井有条,还要养一个半大的娃娃,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壮汉,居然真这么贤惠,沈清有些咋舌,暗自对田野生出些佩服。
沈清吃了个苹果,和田猛又话了些家常,田野才端着饭菜出来。
红烧rou、炝白菜、萝卜炖排骨,还有沈清心心念念的鸡汤,许久没有吃过家常菜的沈清吃得津津有味,猛子边吃还不忘边给他推荐。
“老师,红烧rou是我哥的拿手菜,你一定要多吃两块!”
“老师,你怎么光喝汤不吃rou啊?里头的鸡rou可香啦!”
“老师,老师,我去给你盛饭!”
……
平时最多只能吃一碗的沈清,在猛子的推荐下,硬是吃了两碗,还喝了一碗鸡汤才作罢。
毕竟还只是一个半大小子,田猛撂下碗便奔出家门找小伙伴玩去了,田野在厨房洗碗,沈清自瞧帮不上忙,便拖了凳子坐在院子里吹吹夏夜的晚风,仰头看乡村里独有的满天星辰。
不多时,田野也搬来凳子,陪坐在他的身旁。手里拿一把大大的破蒲扇,轻轻扇动,帮他赶恼人的蚊子。
家禽早已被赶回了圈里,大黑狗靠在墙角狼吞虎咽主人们剩下的rou骨,夜里的乡村总是一片黑暗,不知哪里来的三五只萤火虫沿着门缝钻了进来,像星星一样忽明忽暗,绕着树冠舞蹈。
四周一片静穆,除了呼呼的蒲扇声,沈清只听得见自己咚咚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