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恬,你对这次余琅获得最佳男主奖有什么感受吗?”
“他是一个优秀的前辈。”
我笑着有条无紊地回答媒体的问题。
“请问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这部戏结束后,想给自己休个假。”
一个话筒递到我面前,“方便说一下什么安排吗?”
“可能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砍砍柴吧。”
周围笑声不断,灯光明明暗暗。
“余琅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原本围堵在我身边的媒体全部跑过去了。
我和余琅熟吗?
我和他在外人眼里也许只不过是同一个电影学院毕业的师兄弟吧。
我们在外人眼里,是陌生人,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我们之间最熟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我在地下停车场的车内点燃了一支烟。最熟的时候莫不过是在校园时期了,我是他的学弟,他是我的直系学长。那个时候导师派这个学长来指导我们的期末大戏。他的长相是当下很喜欢的正统小生的长相。长得周正标致,受众范围广。但我总觉得他在针对我。说实在我也看他不爽,我从小顺风顺水,我年少成名,从小就拍了不少戏,进来这个学校就读对我而言只不过是因为需要更专业的指导。这是童星的通病,演戏演过多了就只剩下“演”这个字了。少了灵魂,少了对角色的解读。导师深知我的缺陷,所以常常让我写下对角色白描。在那场大戏中,我饰演的是一个家财散尽的富家子,一个醉生梦死、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角色。
“卡,周恬,你在演戏吗?”
“卡,周恬,重来。”
“卡,周恬,疯疯癫癫也叫演戏。”
“卡。”
这一次我没有重来了,我当场扔了下剧本走了。我知道自己找不到状态,只是我不想再看到余琅那张脸了。那张失望透顶的脸,好像我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蹲在学校大礼堂外面的楼梯上抽烟,我并不是像真的想去吸烟,我当也知道吸烟几害,我只是享受尼古丁的气味,那种充斥在鼻腔的感觉,那样我可以暂时忘掉自己那些糟糕的事情。例如网上那些伤仲永的评论,那些“周恬演技越来越烂了,小时候还挺灵气。”“周恬只有脸吧。”
“别抽烟。”余琅走到我旁边说。
“你管我啊。”我满不在乎地说。
“你其实演得挺好的。”余琅安慰我。
我嗤笑一声,“只有演对吧。”
“明明我小时候也是这么演的。”我把烟摁灭在地上。
“你少了角色的深度理解,他的行为和性格都不是平白无故这么来的,周恬,多看多琢磨。”余琅轻声在我耳边说:“其实我挺看好你的。”
我突然站起来,“哪里有垃圾桶?”
“嗯?”余琅疑惑地看着我。
“扔烟头。”
我看过余琅演戏,表演系的每个作业最终评比都是对外开放的。所以我见过他演戏。那一场他演的是麦克白最经典的场景。我被他的表演震撼到了,我没有看过一个学生能够有那么层次丰富的表演,他的肢体,他的肌rou,乃至他的眼神,都融入了戏中了。他真正的戏中人,他为演戏而生。我想起少时,网上对我的评价,“周恬就是天生为演戏而生的人吧。”可我不是,我知道谁是。那一刻的震撼后是无尽的空虚,我从没想过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这么大,有的人天生就适合演戏,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述说故事。
可以说,我嫉妒余琅,我羡慕余琅,我也敬佩余琅。
余琅对我不坏,严格来说他很用心在教我,我知道导师找他来指导我们大戏的目的了,他能教我的,而且他也愿意教。
那次期末考的大作业得到了导师的高度评价,他兴奋地告诉我,周恬你终于知道怎么演戏了。我很高兴,结束后我兴奋地告诉余琅,我很感激他。那是第一次我对他冰释前嫌,我拥抱了他,像好朋友一样。奇怪的是,他对我的拥抱避之不及。这挺让我伤心的,我以为我们能成为好朋友的。
大作业后再见到他,是第二年的法语选修课,我们学校每个人都要固定选一门语言做第二外语,我选了法语。法语选的人少,一班只有三十多个人,所以他的存在就十分瞩目了,毕竟长了一张招桃花的脸。
在法语老师说明他会是不是上课抽查时,我偷偷问他,“你会不会啊?”
“我重修了。”
重修了,肯定不会喽,唉,靠人不如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