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同样的东西从诞生的那天开始命运似乎就注定了,有人就如地上随便散落的灰色碎石,毫不起眼,一脚就可以踢开,有人却如夜空繁星,跨越光年的距离也依旧闪耀璀璨。
洛怀属于前者,普通,泛泛,毫不起眼。他个子不高,性格内向,属于在人海里看一眼转身就忘记的类型。唯一称得上优点的脸,因为肖母,在男生脸上就显得过分Yin柔秀气,于是被他用头发给遮住了。
他很清楚自己在群体里的地位,一个透明人,可有可无,欺负他,他连反抗都不会,所有吃亏倒霉的事情都值得包揽在他的身上。
他总是坐在角落里,所有人变动位置,他依旧在那里,被主动搭话的原因无非就是帮忙捡一下笔,收到一句对他而言意外的感谢,他也只会小声讷讷地嗯一句。
每次轮到他们组做值日,总是只会留下他一个人。空旷无人的教室里只有一把扫帚描地机械细碎的声音,他低着头额发阻挡了他的视线,他不想撩开,因为可以假装没看见,没看见地上的瓷砖本是洁白却被杂乱的脚印踩得灰暗,没看见恶心成团的毛发,没看见倒在地上喝了一半的黄色饮料瓶。
一间教室为什么要那么大,为什么要有那么多人,为什么现在又只留他一个人?
教室的灯突然被打开了,洛怀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而后又继续机械地动作。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值日?其他人呢?你怎么不开灯啊,看得见吗?”
洛怀停下了动作,扫帚柄握在手心里,整个人都拘束起来,小声回答道:“我不知道。”
蒋维容看他那么紧张的样子,暗自怀疑道:“我很可怕吗?”
“我帮你一起扫吧?”
洛怀摇了摇头,肩膀又低了几分,“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洛怀是惧怕蒋维容的,或者是惧怕他这类人。明亮夺目,他的位置即是焦点,长得帅,性格好,聪明,健康。洛怀能受到的点点关怀也是来自于这种人的施舍,不过却越发容易显示他的可怜落魄。
见洛怀那么抗拒,蒋维容吐了吐舌头,讲主动提出的帮忙作罢,“好吧,那你快做完了吗?快七点了,天都黑了,赶紧回家吃饭吧。”
洛怀点了点头,他并不觉得多暖心,只希望蒋维容快走,留他一个人就是对他最好的方式。
等洛怀拖完地,要关窗锁门的时候,层层叠叠的黑云里乍现出几道闪电,是要下雨了。洛怀到储物柜翻找自己的伞,却发现空空如也,或许是被谁无意间拿走了吧,又要被阿姨骂了,还要淋雨回家了。
他旁若无人地在雨里走,校服外套包裹着书包,他不容易生病,可是书很容易shi。密集沉重的雨点打在他的身上,他不感到痛,雨水顺着他尖细的下巴滑进衣领里,丝丝的凉意深入毛孔,让他咬着牙关忍不住直打颤。
“你没有带伞吗?”
雨停了吗?不是,是被遮住了。
蒋维容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又擅自主张地提出要帮他。
“你要去哪里?”
“前面的公交站。”
“哦,我也是,我们一块走吧。”
洛怀很无措,很惊恐,对好意他向来不是从容,他下意识地将身体往伞边缘靠,蒋维容却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
“靠过来点,不要被淋shi了。”
洛怀吓得登时不敢再动了,低着头,动作僵硬地随着他一块走。
“你好瘦啊,是不是不爱吃饭啊?要多吃一点才能长高哦。”
“嗯。”
“你坐几路回家?”
“326。”
“哦,真不巧,我们不顺路。”
蒋维容觉得没趣,自己说什么,洛怀就跟着应一声,完全没有要和他聊的意思。
这个点车站意外地没什么人,洛怀好像很怕他一样,他一松手,人就从伞下钻出去,站到离他很远的地方,似乎故意要拉开两个人的距离,随他去吧,热脸贴冷屁股怪没有意思的。
蒋维容叹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再看洛怀一眼,他浑身都shi了,发丝和衣服上的雨水顺着重力一直在向下滴,他就用手背抹一下,甩一甩。路灯不太亮,他单薄的剪影仿佛要融入夜色,飘散在雨丝里,像一只,小麻雀。
蒋维容走过去掏出包里的纸巾递给他,他没有接,反而是往后退了一步。这个世上怎么有这么不喜欢领情的人啊!蒋维容不管,他抽出一张纸硬是要帮他擦。
洛怀是抗拒的。
“别动。”
他又是懦弱的。
蒋维容把他下巴抬了起来,撩开他的额发,手上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就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原来你长得这么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