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上了护目镜，全身上下都装备好了滑雪的东西，站在又软又厚的雪地里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所谓的战略性妥协早就变成莫名其妙的纵容。
不对啊。
凌亦阳扶额，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因为是周末，滑雪场人流比较多，一家大小出来玩的或者一堆年轻朋友结伴来的，好不热闹。天气很好，阳光照射充足，在这人来人往的环境中，凌亦阳看着弟弟从雪道上滑下来的身影，有点恍惚。
在他怔愣的时候，凌非寒已经滑到他面前，并且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等凌亦阳回过神来，已经避不开了，被弟弟撞个满怀，兄弟俩跌到雪地上。
“凌非寒！”凌亦阳怒道，推了推身上的人。
滑雪场跌倒相撞的人多了去了，也没人在意他们。
凌非寒撒娇似的蹭了蹭哥哥，“哥，我们好久没一起出来玩了。”
“先起来！”
凌非寒也不敢放肆，爬起身来，拽着哥哥去坐缆车。
兄弟俩在人比较少的滑坡下了地，凌非寒似乎真的很喜欢滑雪这项运动，自己玩得挺欢。凌亦阳稍微松了口气，自己也试着迈开步子在雪地上滑动。
他是新手，磕磕碰碰地跌倒了好几次，也逐渐找到了乐趣，当他顺利地从滑坡滑下来的时候，忍不住露出笑容，一转头，笑容顿住。
凌非寒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不远处的树下，就那样倚在树干，护目镜摘了下来，用那种欣喜、满足又有点莫名酸涩的眼神看着他的哥哥。
在这白雪皑皑的环境下，凌亦阳生出一种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错觉。
在那一瞬间，凌亦阳发现自己所谓战略性的妥协错得离谱。他把哥哥的身份摆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一直把弟弟的感情看作儿戏，并且是可以改正的，弟弟只不过是一时走错了路而已。他纵容弟弟，也不过是出于哥哥对弟弟的溺爱。
这也怪不得凌亦阳，因为身体的秘密，他一直不敢与人发展亲密关系，也不是没人对他表露过好感，可是他都避开了，更遑论主动喜欢别人。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尝过情爱，在这一刹那，他居然从亲生弟弟的眼神里头一次品出了那点鲜活的，令人向往，也令人痛苦的味道。
多么荒谬啊，也意味着危险。
凌亦阳别开脸，他浑身别扭，还有点心慌，不敢再往弟弟那边看。
凌非寒撑着雪杆滑过来，“哥？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别过来！”凌亦阳反应很大地退了一步。
凌非寒僵住，勉强笑了一下，“我、我只是担心”
“非寒，我觉得很恶心。”凌亦阳说道。
凌非寒那点勉强的笑容也消失了，茫然又受伤地看着哥哥。但哥哥戴着护目镜，凌非寒看不到他的眼睛。
“哥，你非要在我生日的时候说这些话么？”
凌亦阳沉默。
“哥，我们下去吃东西吧。你应该累了。”凌非寒转身，闷声说道。
兄弟俩全程没交流下了山，去了那一家凌非寒期待已久的餐馆，但两人吃得索然无味，吃完后就回了旅馆，兄弟俩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
凌非寒洗完澡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被哥哥挥开的一刹那，他觉得天都要塌了，同时心里有更多的阴暗滋生——强占他，锁在身边，让他再也离不开。
哥哥，我快撑不住了啊。
躺尸躺到凌晨两三点，凌非寒也睡不着，他干脆起身往外走去。
这家旅馆别致的地方在于一楼的地方有一处火炉，旁边是舒适的沙发，沙发旁就是大大的落地窗，看得到外面的雪景。
他在沙发上看到了拿着一个小礼盒的哥哥。
凌亦阳原本看着窗外的雪景发呆，见弟弟来了，把手上的礼物递了过去，“拿着。”
凌非寒接过，愣愣地问，“这是什么？”
“领带，生日礼物。”
凌非寒接过礼物坐到哥哥旁边，“谢谢哥。”
“非寒，你二十七了，该长大了，哥哥不会陪你一辈子的。”
凌非寒说不出话，哥哥真是好本事，因为收到礼物而有点雀跃的心情现在又变得坑坑洼洼的。
“找个女孩子，给你哥生一个大侄子，侄女也好，我就开心了。”
“”凌非寒低头，看着手上的礼物，开心个屁啊。
哥哥老是骂他混账东西，其实哥哥也是个大混账。
混账兄弟各怀心思，谁也说服不了谁。
凌亦阳侧头看着弟弟落寞又委屈的侧脸，挺直好看的鼻梁，原本凌厉的眉眼变得脆弱，嘴唇紧抿，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凌亦阳眼睑微动，他弟弟的确长得帅，以前也觉得弟弟长得好看，但在此刻，在柔和温暖的火炉旁，隔着外面的冰天雪地，弟弟之于他的存在，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凌非寒觉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