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喃喃自语道,“不是公子……是她。”
“是谁?苏姑娘吗?”陆玄青问。
“也不是……”他说,“是她……”
“到底是谁?你这样语焉不详的,我都糊涂了……阿准,你觉得是谁?”
“我也不确定……罢了,”他长叹,“是谁做的,有什么要紧呢……豺狼当道,安问狐狸,或许,害死爹的,是我自己也说不定……那时候,如果不去聚贤庄,也就没有了后来的事情,沈大哥……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心里明白,那本账册牵涉到了太多太多的人,不止是潞王,武林盟或程沐恩,那上面的任何一个人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对付他……威逼利诱他拿出账册,抑或者间接害死谢英,于那些身居上位的人而言只是不同的手段而已。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那年在河滩上看到那具浮尸的情形……在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这件事情上,没有人会有太多的人性。
陆玄青静静听他说完,开口道:“阿准……你可不是会那样自怨自艾的人。你既然说豺狼当道,便该问豺狼……不是吗?”
自从陆玄青失忆之后,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口吻和他说话。他吃了一惊,发现对方的眼神此刻异常地认真。
“朝廷和江湖的事情,我懂得都不多……这世道确实很糟糕,但是我想,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
陆玄青话说到一半,门突然被砰地一声推开了,他一个激灵持刀站起了身,待看清是元廷秀进来才坐了回去。陆玄青见状,埋怨道,“师兄,你进来也不说一声。”
“还能撞见什么,再说,你我之间有什么不方便的……”元廷秀不以为然地说,“阿青,收拾一下,趁天还亮着,赶快出关。”
“这么急?”陆玄青有些诧异,不过元廷秀在做这样的决定的时候向来是不会问他的,他除了依言行事之外没什么讲价的余地,“要去干什么?”
“找人……”元廷秀回过头来,这才发现了谢准,大惊失色,“臭小子?你是活的还是死的?”
“师兄,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陆玄青无奈。
“无妨……”他不禁莞尔,方才的些许紧张也一扫而空。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两人如今这样,他多少有些自己做了件好事的欣慰感,“自然是活的,哪有鬼怪在这大白天出来的。”
“你……”元廷秀盯着他看了片刻,好像是要确认他真的没有死一样,半晌,才恍然大悟道,“南宫把你救回来的?”
“正是。”
“原来是这样……”元廷秀突然笑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难怪他现在开始饮酒了……阿青,我们要上路了。”
“可是,为什么现在就要走……”
“改日再叙吧,以后有得是机会,”元廷秀还是忍不住地笑着,“你知道吗……这小子以后想要遭遇不测怕是也很难了。”
陆玄青还没弄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就看到元廷秀已经动身,急忙跟了上去。待走到门口,又回过头,郑重其事地补完了剩下的半句话,“阿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做点什么去改变这一切的。”
他目送着那两个人匆匆离去,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几个月来,他几乎已经忘了森罗教外面的世界,但那两个人的出现重又勾起了他对于过往的回忆,以及那虽然已经尘封了许久,却依然鲜活无比的初心。
习武之人,当以武行侠……儿时谢英的教诲仿佛深深铭刻在骨血里,纵使身处绝境,也会忍不住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如何能对当道的豺狼视而不见。做点什么……在这一片狼藉的世道里,自保尚且很难,他真的能做点什么吗?
但心底的某种渴望却已经被唤醒,而且愈演愈烈。
他在那屋子里独坐了许久,静静想着这些事,直到日头偏西才回过神来。起身之际,他看到窗外正走过来的那个人影,这才想起他还要和南宫汇合这件事。
南宫进来,看了看屋内,“他们走了?”
“嗯,”他点点头,“听说要赶在天黑之前出关。”
“他真是比我想得还要快……”南宫脸上露出无奈的笑意,摇了摇头,“罢了,他就是那样的性子……本想让你们再叙叙旧的。”
“没关系,人到了就好。”
他是发自内心地这么认为的,江湖动荡,几经沉浮,能够见一面得知对方一切安好便已是莫大的幸运。
“天色晚了,”南宫说,“不如在这里住一宿,明天再动身回去……如何?”
他知道,这么久以来头一回下山,对方想要让他有机会多看看。
“好,”他回答,“胡肆里有不错的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