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低低的喜欢,轻得像蝴蝶,朦胧间,可以看见它翅膀上绚烂的叶脉花纹和鳞鳞的光。可是蝴蝶的身体是可怖的,触角、腿、节状腹部和所有的昆虫一样。
项歌今天心不在焉,被顾琛说了好几次,只是低着头,没有反驳。
不是羞涩,不是小鹿乱撞,而是有些慌张,没有安全感,是恐水的人在海里游泳,怀里仅仅抱着块浮板。
颜臻看着他,心情有些复杂。自“喜欢”二字脱口而出的时候,他终于也跌落神坛,成为会忧虑、担心、期待的普通人。
美貌、金钱、权势,对那个人都构不成很大的诱惑,所以才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虽然情史长,但这种感觉是新奇的。
酸酸甜甜的,不坏。
他默默站到项歌身旁,顾琛看看他,再看看项歌,叹了口气。年轻过,也懂,多说无益,他拍拍项歌肩膀:“还有十几天就杀青了,好好调整,开头、中间都不错,结尾也要顺顺利利的才好。”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半入夜了,黑色薄涂在蓝云红霞上,街灯亮起,山间的雾微凉。
项歌披着件驼色大衣,往前走,地上崎岖不平,天色又暗,他走得跌跌撞撞。
路边的小店不多,耳边忽然响起“小心”二字。
好像是天旋地转,待抬头的时候,正好被人紧紧抱在怀里,轰隆的一声,铺垫盖地的烟尘。
抱着他的人,发出一声短暂的痛yin。
项歌脑子空白了一下。?]
借着店铺的微光,他看见了颜臻,和他身后是落下的招牌。
他方才帮他挡了一下,招牌边角砸到他肩膀,不知道又没有伤到脸。
项歌眼睛瞬间就红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拉着颜臻跑进街边小店。
一面叫小牧赶快去开车来,一面问店家借了碘酒之类的东西。他开了手电筒,仔仔细细地看,颜臻脸上有擦伤,似乎伤得不深。晚上店里没人,项歌直接把这包了,叫店主关了门,扒开颜臻的左肩衣服,他倒抽一口凉气。
拿着手机查怎么处理,指尖颤抖着,颜臻握着他的手,笑了笑,说:“没事。”
项歌倒宁愿是自己被砸到。他整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但不想影响到颜臻,强作镇定。
照着网上的方法赶快冲洗伤口,又涂了点消毒水。
项歌觉得自己有义务安慰他,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脑子里空白的。他一向不是个太关注旁人的,自知幽默感不够,在聚会里也乐得当个花瓶。项歌勉强地笑笑,拣着些片场趣闻,网上听来的八卦,努力地活跃气氛。
颜臻手撑着脸,静静地看着他有些笨拙的模样。
似乎觉得语言的力度总是不大够的,项歌一把握住颜臻的手,是想给颜臻力量来着,反倒是缓解自己的恐惧,语速极快:“脸上伤口很浅的,肯定不会留疤,现在技术那么好。”?]
颜臻点点头,反握住他的手,指尖箍着,手心抵着他指节,牢牢地握住这个人。
他当然不能说一点恐惧也没有,不过看着项歌为他着急忙慌的模样,控制不住地冒出点欣喜。他了解自己的状况,那一刹那是疼的,但伤得不重,只是被招牌的边角擦撞到了。
伤都伤了,不能白伤。
颜臻装作不经意地问起:“那天的比赛Jing彩吗?”
项歌愣了一下:“还不错。”
“是顾因雪赢了吗?”
“赢了。”颜臻怎么知道顾因雪的?项歌本能在脑海里拉响警报,不过颜臻今天为他都伤到脸了,他也不好意思有所隐瞒。
颜臻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自己脸上受伤的部位,面上表情是轻松的:“你是他的粉丝?”
项歌点点头,有点紧张,抿着唇:“他是我中学时候的学长,那时候他就已经很厉害了。”
他脑海里出现了十七岁顾因雪的模样,清瘦的少年,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袖口卷起。夏日时分,墙上攀着的红蔷薇盛开,叶子浓绿低垂,他自花后走来,面色是一贯的冰冷。那时候的阳光太好,他面上落着斑驳的影,眸子深黑而清澄,拢着满枝繁花。?]
像他小时候买的水晶球,转动时,里面的花瓣会铺天盖地的落下。
美得像一个梦,然而梦是触不可及的。
放学回了家,项歌从箱子里翻出那颗球,趴在桌子上,仔仔细细地摆弄。水晶球落了灰,到底不如那人干净澄澈。他有满心的欢喜,无限的惆怅。
唯一为自己是高兴的时候,就是得知顾因雪是的时候。
当然早已发现,他们的距离不是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