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下的皮鞋鞋头朝外整齐摆好,再接过他的西装外套理了理挂起。丹凤眼、短直发的严净其实长相偏Jing明干练,单看外表,决想像不出她竟能把琐碎家务打理得如此完美。
“有没有什么事?”韩斯梵走向沙发,在梅惟身旁坐下,拿起桌上一碗盛好的甜汤便喝。
梅惟缄默的一口口啜着,没有应声。严净走过来道:
“梅先生一直吵着说想出门买东西呢。”
他哪有吵……梅惟皱起眉,将不小心咬到的蜜豆混着汤咽下去,忍着让脸也别一起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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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买什么?”韩斯梵问道,虽然他心里已大致有底。
“……画画用的东西。”
“果然。”他轻哼,“又不是衣服鞋子,这种东西也用不着非得亲自买才行。你开张单子给严净,她马上就帮你买最好的来。”
“……”终于喝完甜汤,梅惟拿起空碗迳自走向厨房。
“等等,梅先生,”严净喊住他,拿出纸笔微笑道:“跟我说你需要什么,我等一下就出门帮你买……”话还未完,一只长臂忽地伸来截走她的笔:
“我来好了。梅惟,你尽管开口,要我把整间美术用品店买下来都行,不过我有个条件。”韩斯梵盯着他,眼里闪动深沉的光芒。“我要你画我。”
“画你?”
“没错。”
“我不画人物画。”
“少骗鬼了。”韩斯梵轻晒。“那你那些素描本里的家伙是谁?长得很像人的动物?……喔,别那样瞪我,我没故意要看,只是对你那天身受重伤却仍死命抱着的东西,有些好奇罢了。怎么,你可以画他,就不能画我?”
“……”梅惟垂下眼,看着手里的空碗。
“不说话就表示你答应了。”韩斯梵迳自下了结论。“难得我今天比较有空,不如你就现在画一画吧?”
瞧他说得跟喝开水一样。梅惟摇头:“现在不行,我没有工具。”
“怎么会没有,你不是有带水彩出来?都用完了吗?再不然用素描的也行。如果你连铅笔都没有,我可以马上提供。”
梅惟仍是摇头。“……你的话,不用油彩我画不出来。”
一定要是油画才行。没有理由,他就是这么觉得。
“只能用油彩?倒越说越玄了。”韩斯梵扬眉低笑,定定注视梅惟的眸色却愈见幽暗。“算了,反正我也不懂,就依你吧。说吧,你缺些什么?我马上去买回来,你就总能画了吧?”
“…… 画用油,颜料,还有画布。”
韩斯梵随手记下。“…就这样?”
“画油的话,”梅惟神情平静的继续道:“我习惯用HOLBEIN牌的,Turpentine和亚麻仁油各一瓶,小瓶装的就行了……还有peindre和siccatif,也各一瓶好了。颜料不必全买,买牛顿学生用系列的,大概十来种颜色应该就够了吧。”
韩斯梵持笔的手一顿。“什么?”
“钛白、柠檬黄、铬黄、土黄、Jaune Brilnt、朱标、洋红、赭石、茶褐、浅铬绿、翠绿、钴蓝、深群青、象牙黑、钴紫,就这15色……画布买Herga中目的人物型,十号的三个。对了……还有画刀,我都是在天玉街巷子里的一家画材行买的,先跟老板预订,大概要一个礼拜才能拿到货。”
“……”静寂半晌,韩斯梵皱起眉,将笔一抛。
“你在整我?”
“……是有那么一点。”
梅惟老实的答道,一旁严净已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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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韩斯梵是答应让他出门买画材,但得要有严净跟着才行。不管怎么说,只要能接触久违的外头空气,什么条件他当然都先允下。不过……
“…太夸张了。”
被美术店老板笑咪咪的送将出来,再看一眼那几乎被占满一半的后车箱,梅惟只感无力。
“你买这么多干嘛?我根本用不到。”
例如水彩,他只缺几个常用色,严净却每一种都补了好几条不说,又加买两组全套说是“以备不时之需”,其他各样用材,包括纸张、蜡笔、画笔、颜料……皆是比照办理,不管他在旁边如何制止都没用,眼睁睁看她台风过境般刮走店里大半物品,毫不手软。
他头一次对一个人感到如此没辄。尤其对方还是个乍看非常温柔和顺的年轻女孩(虽然讲话很成熟)……行径却和暴发户无异。
真是的……他叹口气,眼露无奈。
“就算是我自己要用的,行了吧?小小年纪,别那么爱叹气。”严净坐进驾驶座,见梅惟仍站在车外呆看后车箱,笑道:“反正破费的人又不是你,韩大哥都指示无上限了,客气什么呢?”
“我没有客气。”梅惟摇头,知道多说无用。顿了顿,他迟疑的回望才刚光顾过的美术店。
“如果我想把大部分的东西都退回去……老板应该会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