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轩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昭阳房间的,他只觉得冷,很冷,比十四年前还要冷,从骨子里渗出的寒意几乎要把他冻僵了。
那是十四年前,母亲重病,他用家中所有的钱为母亲请了大夫诊治,却苦于没有钱抓药,他求到外祖家,外祖父说母亲丢尽了家族的脸,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是了,母亲是为了他才离开家的,未婚生子,父不详,没有人愿意聘用母亲干活,母亲为了养他隐姓埋名,给人洗衣,缝补,积劳成疾才会病倒是他害了母亲,他一定要治好母亲。于是他生了一个念头,去药房找伙计抓药,待抓好了药,拿起药便跑他也确实这么做了,然后被追他的伙计迫进一个偏僻的小巷,遭了一番毒打,那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
就是在那时他第一次见到了昭阳。她逆光站在巷口宛如神只“住手。”她如是说道。那天昭阳穿了条鹅黄的的襦裙,宽袍大袖,那时的他还不知道昭阳的一袭黄衣意味着什么,还担心连累她。那些人听她说话,转过头见了她,就停了手“小姐,是这贱种上门抓药拿了药便要跑,我们只是给他一个教训罢了。”
昭阳并不理那人,而是看向他“你说发生了何事?”听了事情始末,她轻轻地笑了下,他才发现她笑起来有一个酒窝,俏皮的很“这样啊。”昭阳伸手扔了一两银子在地上“药钱我替他付了,拿着钱滚吧。”那些人恭谨的称了是,捡了钱快步跑走了。
昭阳走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解下随身的荷包塞进他手里“拿着这钱给你母亲治病吧,想来应该还有剩余,那就找个先生随他读读书,科举于你兴许是一条出路。”
“科举?”
昭阳看着他“科举可以让你获得钱和权。”
“可我不想要钱和权。”
“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麻烦都可以用钱解决,钱解决不了的,可以用权解决,所以如果有了这两样东西你的烦恼就会少很多。”
“你很有钱,那你有权吗?”昭阳被他问的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在他问这话时巷口停了一辆马车,昭阳听见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余光瞥着自己的身后说“因为我和我喜欢的人吵架了,跑出来,他却没来找我,所以我很难过。”
然后她又看着他“如果有一天,你有了钱,也有了权,却还是有得不到的东西,那那样东西就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就撞进了沈旭的怀里,下意识的后退差点摔倒却被沈旭揽了一下腰方才站稳,然后沈旭伸出了手,“我们回去吧。”昭阳同他十指交握,两人携手离开的样子莫名的让他觉得有些刺眼,他鼓起勇气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昭阳回头朝他眨了眨眼“昭阳。”
“昭阳,我们还会再见吗?”昭阳看了沈旭一眼“你等一下。”然后跑到他身边“如果你能金榜题名,我们也许能再见。对了,看在你今天帮了我的份上。”
她伸手拔下头上的一根玉钗,塞到他手里“本宫是昭阳帝姬,当今圣上的七公主,若你将来走投无路,便去找雍州府尹提我名字,京兆府尹也行”
“我帮你?”蒋轩不解,明明是她帮了他。昭阳突然放低了声音,指了指自己的头“如果钱和权都不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就要动脑了,呆子。”
昭阳起身走了几步又突然道“你的手生的那么好看,不是用来偷东西的。”
后来,他金榜题名之后,有很多人想将女儿嫁给他,也有许多少女子甚至当面称赞他的容貌,可他在乎的只有那个在他一身脏污之时向他伸出手的那个少女。
他自认身无长物,只有一双手入得昭阳的眼,便一直极其爱护,却原来,昭阳从未喜欢过哈,从头到尾都是他自作多情,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他考科举是为了昭阳,他千般算计,万般诛心亦是为了昭阳,他一次次,一步步把自己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却原来是他错了,可明明是她说的,她说,若钱权都得不到,便要用脑他恨自己没有生成昭阳喜欢的模样,多年盘算,几番设计,却只得一句不曾欢喜,叫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