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兰妮雅一脸莫名其妙: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怎么会这件事我记得还挺清楚的,因为当时为了将您的爱犬从内城运送出去,碧娜和阿莱尔的袖子和裙摆都被咬得破破烂烂了,好在没有受伤陛下要是不信,这两个可怜的姑娘也是能来作证的。
小侍女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证了,洛兰妮雅也只好暂时按下疑惑,招手示意身边的人为她更换外出的衣物,打算直接前往那片猎场,看望一下那只被她不慎遗忘的可怜狗子。
而勤劳主动的好孩子加雷斯,则是主动包揽了为她准备出行马车的工作。
趁着四五个侍女在她的穿着妆扮上忙前忙后的间隙,洛兰妮雅好好思考了一番,觉得或许自己捕捉到了某种可能她的确从未提出过送走阿金的要求,但王后下令这件事也未必完全是假,如果有王后的亲信女仆代传了所谓来自王后的口信
再考虑到她本人曾经对阿金犯过的糟糕前科,洛兰妮雅觉得她猜测的那个人完全有这公报私仇的动机,把那只两看两相厌的金毛大狗送去远在城郊外的猎场。
真的太对不住她可怜的阿金了。
洛兰妮雅心虚地在心底里为她的爱犬道了声歉,而后望向穿衣镜中映出的身影审视数秒,感觉到新梳的发型和她现在所穿的衬衣长裤不是很搭,于是便又让负责梳头的女仆给她重新编了发辫,又挑了部分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
这一回,对着镜中的自己,她终于略感满意地点头笑了笑。
周围的一众侍女自然也是对王后难得一见的利落飒爽送上夸赞,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镜中少女的轮廓像是被一种未知的神秘力量抹去,变得如薄雾般朦胧的光滑镜面上,逐渐勾勒出了一个非人的倒影。
头有二角、腰生黑色双翼的银发恶魔扬起笑脸,看向镜外主人的眼神满是纯真剔透,但若是对心思敏感之人,就能觉察到其中隐藏得很深的贪婪与渴求,没来由的令人冷颤胆寒。
妮雅要出门了吗?那记得玩得开心,珈利会乖乖听话的。加布里埃尔在镜中快乐地甩着细长的恶魔尾巴。
而一想到自己给一只恶魔取了个炽天使加百列的名字,洛兰妮雅就忍不住偷着乐。
她于是同样快乐地眯起眼点了点头,以此作为对镜中之灵的回应。
得到她应允,镜内的异常倒影很快消失淡去,重新变回了洛兰妮雅的模样。
她最后看了一眼桌上那册夹着书签的闲书,确信自己没再遗漏什么,便领着随行侍女走出了室内。
天气比起前几日似乎更冷了些。
洛兰妮雅一边往上拉了拉颈间的围脖,一边沿着城堡的旋转式楼梯拾级而下,透过塔壁上开放的通气石窗看向外面,发现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她看不见身后随行侍女欲言又止的神情。
洛兰妮雅很快走完了脚下这段向下的楼梯。
踏入中庭,望眼所见的草木皆枯,往常总吹个不停的大风却像是抛弃了这里,只留那些枯黄的草叶将落不落地挂在树梢枝头,瑟瑟抖动。
不远处,似乎隐约飘来了一阵和着七弦琴音的歌声
轻风分开云层 而你拂动我心
云中刹那闪过 未能所见光明
我自黑暗诞生 却遇微光于你
心房跳动复苏 明眸丽色巧笑
直至星辰黯淡 徒留泪光似珠(*注1)
又是没听过的新曲子而且好像还是首情歌?填词还是诗篇的格式
洛兰妮雅心中一动,忽地仰起脸看向暗云深沉的天穹。
一片,两片。
洁如白羽的细小絮点在七弦琴伴奏的歌声中纷纷而落。
卡美洛城迎来了它在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
而洛兰妮雅,则是沐浴在她此生所见的第一场雪中,近乎出神地看着掌心那片已经开始融化的美丽晶体。
歌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落雪了这等洁白无瑕之物,总是将罪业与光芒一同掩埋,未免太过无情。但雪本就无情,又怎会在意有情之人的感伤?
来人一身仿佛马上就能出席宴会的正装礼服,长度过肩的顺柔直发被着墨以深空般幽邃的暗蓝,却毫无拘束地散散搭在身前身后,整个人从上到下透出一股带着点颓废味道的忧郁气质。
年轻俊朗的青年对着她脱帽致意,旋即很有绅士风度地递来了他的手。
来,美丽的人儿啊,这座城里落下的雪寒冷刺骨,也许您会喜欢温暖火炉边上的一杯热茶或是淡酒,与一篇来自于诗人的故事歌谣而我恰好知道一个这样的好地方,若您应允,那么我臂弯中的这把七弦琴将很乐意为您唱至月明星稀。
他的名字是特里斯坦,圆桌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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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改编自丁尼生Alfred Tennyson的作品《梯托诺斯》部分段落
关于本章,算是承前启后的过渡吧。开始填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