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她不得不欺骗自己这只是一个漫长的恶梦,而梦终归是要醒的,她只需要等待。可闭上眼睛,她能看见自己熟悉的一切,家,学校,街道最近,这些画面渐渐变得模糊了,只剩下一些虚实难辩的轮廓框架,和光怪陆离的色块。
如果忘记这一切,是不是再也无法回去了呢?
稚叶没有办法入睡,她想在梦中重温旧日时光,仅仅是这样一个微小的愿望,都已经达成不了了。她从青蛇圆形的窝里爬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扶着石桌站了一会儿才勉强恢复神智。
白狐来了,青蛇去和他见面。
稚叶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但是眼下再不找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她就会发疯了,所以她决定过去看看。哪怕撞见什么机密惹得他们生气,从而招来什么可怕的惩罚,那也无所谓。
怎么来了?青蛇听见脚步声,摆动蛇尾移出门外,把她扶了进来。
因为提前察觉到她在往这边来,两只雄性默契地中断了和那个重大秘密有关的谈话。
稚叶进了青蛇的执务室,推开他的手,自己在桌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她睡不好,也吃不下东西,走一段路就很费力气,差点想干脆躺倒在路上了事,反正青蛇会去带走她。
白狐对她并非毫无怨恨,只是现在见她形如鬼魂,飘忽得仿佛随时会消散无踪,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他本来也不是刻薄的性格,虽然对自己大意造成种族血脉减少这件事感到愤然,却也明白她不是有意为之。和青蛇蓄意将她推入深渊不一样,她不知道真相,只是被迫辗转于各人手上,和物品没有什么两样对一件身不由己的物品发怒又有什么意义。
稚叶不是没有察觉白狐看着自己的眼神有多怪异。但她已经不想理会了。她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目不斜视,任由青蛇轻言细语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她那昔日红润柔嫩、如今却因缺乏血色的而微微发白嘴唇依旧纹丝不动。
青蛇习惯她这个样子,他态度并未因为她的冷漠而有所改变。在一旁静坐的白狐,以扇遮面,心中已泛起惊涛骇浪。
论Yin狠,没有其他种族能和蛇族相比,而作为蛇族首领的青蛇,却能对一只雌性纵容到这个地步。是该惊讶于青蛇身段放得太低,还是惊讶于这只雌性魔性之重?
青蛇哄不动她,就不再对她说话,改为和白狐谈一些稀松平常的话题。南边森林里低级种泛滥成灾,可能需要清理;除了兔子以外,某某低级种也很适合养殖起来作为固定的食物来源他始终把一丝眼角余光留在她的身上,偏执而Yin沉,隐秘而又狂热。
稚叶坐了一会儿,渐渐感到有些口渴。她四处张望,见旁边的桌上有一截绿色的竹节,里面装着些水青蛇已经察觉她的举动了,但不知为何,他迟了一刻才反应过来,再伸出手去他的手穿过了坐在那里的雌性的肩膀。
就像是倒映在水上的影子,伸出手轻轻搅动,那影子也随水面泛起的涟漪波动起来。
白狐也为眼前浮现的异象震惊,他手中的折扇掉下来,砸在大腿上,失去遮掩的白面上兽类特有的大口微微张开,露出排列整齐的森然白牙也不自知。
但这异象一转眼又消失了。坐在那里的雌性还在那里,只是她已经失去意识,无力地倒在青蛇怀中。他的双臂紧紧圈住她脆弱的身躯,用力得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放开她!白狐执扇在青蛇的腕骨上敲了一记,惟恐一次叫不醒这个疯子,他用了点力气,你想杀死她吗?早前不知是谁说出要处置她的话,现在白狐根本不想记起这件事来。
腕上的痛楚似乎很轻,又似乎很重,青蛇有一瞬间的失神,等他回过神来,立刻意识到自己无意识的举动可能会给她带来巨大伤害。毕竟她这样脆弱。他松开双臂,只轻轻把她拢在胸前,想到和白狐也没什么话可说了,于是把她抱起来,往门外走去。
你究竟要如何对待她?白狐在身后问。
青蛇闻言并没有回答。他没有一丝迟疑,抱着她出了执务室,径直往住所去了。
究竟如何?
还能如何?
稚叶这一觉睡了三天。她隐约记得自己睡前见到了些令自己感到开心的东西,但究竟是什么东西,她也想不起来。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了青蛇的面孔,他扶她起来,喂她喝水,比先前更加小心翼翼地问她有没有哪里难受。
稚叶喝了水,喉间干渴得到缓解,觉得除了全身无力,并没有哪里难受。大概是睡了个好觉,醒来后她Jing神好了很多,青蛇对她说话,她偶尔也愿意应一声嗯了。
能支撑一个人活下去的,只有希望。
可青蛇不敢去想,她所希望的究竟会不会把她从自己身边带走。只要想到或许有那么一天,她会突然从自己眼前消失不见,就像她突然出现的那样突然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如,就让她放弃那个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