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东侧丛林里硝烟弥漫,炮火声、树叶沙沙声以及隐匿在其中的惨叫声接二连三响起,另一边却依然非常寂静,山脉在夜色中起伏着,仿佛没有任何人踏足过,等一辆吉普车爬上坑坑洼洼的山坡,才惊醒了还巢的倦鸟。
到了。前头司机踩下刹车道。
车窗外是一片黑压压的山林,在月光的浸染下多了一层朦胧的轮廓,但怎么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这不是回去的路。
他根本没打算送她回去。
那瞬间谢思阳心里有一丝压抑不住的难过,她垂下眼睫,借着夜色的掩饰转过头,打算开车门出去。
就在这时,杨闻骆抓住她的手。
他凝视着她,谢思阳。
深吸一口气,他颤栗的嗓音总算平定了些,说:待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谢思阳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她才十分平静地挣脱他的手,什么都没说地出去了。
没有人听见车门打开的那一瞬,她喉间发出的那声似有若无的嗯。
杨闻骆同样没有。
他只是神色怔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随后把眼底的失落敛得一干二净,下车快步走到谢思阳身侧,彼此手臂挨得很近,却再不敢伸手握住。
在他们面前是一条延伸至山顶的小路,四周山石嶙峋、草木丛生,远远看着只能看见一个男子背对他们站着。
等他们走近,那男子转过身,微笑道:你们来了。
是严君临。
他仍是黑西装与西裤,目光里带着儒雅的笑意,让人丝毫察觉不出有什么恶念,哪怕已经知道他就是这么一个恶贯满盈的毒贩,也颠覆不了对他的第一印象。
杨闻骆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样,垂下了眼,视线掠过漆黑的草地,落在身侧谢思阳的那只手上。
时光回溯到昨天,不过是短短三十个小时的时间,周遭却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谢思阳不会想到,所谓真凶一直隐藏在自己身边,并且持枪将她带走。
杨闻骆也不会想到,在他孤注一掷时,严君临就这么撕开亲情的面纱,带着大把手下、以最真实的面貌出现在他面前。
紧接着一枪麻醉针悄无声息地穿透空气,射入谢思阳的后颈。
他接过谢思阳倒下的身子,手指不住痉挛着,确认她的呼吸还在后,猝然抬起通红的眼眶看向严君临。
下一刻,他听见严君临说:放心,只是暂时让她熟睡过去罢了。
你应该已经猜到我要做什么了吧?前段时间想要约我见一面就是谈这件事吧,可惜,严君临眼底闪过一丝遗憾,微笑着,我当时还有事情没做完,不能把这一切开诚布公地和你说。
杨闻骆问:那现在这件事做完了吗?
他已经尽量做到平静,但语调里那点愤怒与嘲讽还是隐藏不住。
严君临说:还没有,还需要你帮我一点忙。
双方陷入僵持。
严君临是一种游刃有余的镇定,仿佛笃定他会答应,而杨闻骆则是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紧盯着他的眼睛。
终于,他开口:你能值得几分的信任?
这就要看你了,小骆,在你心里我能承担起几分信任,那我便值得几分。严君临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需要我也给你来一针吗?毕竟你这种状态应该会很难熬。
杨闻骆脱口而出:不用
然而拒绝的话尾音还未落下,第二枪麻醉就破空而来,紧接着,他眼皮不断下坠,陷入一片黑色浓雾。
彻底昏睡前,他只记得自己牢牢握住了谢思阳的手。
此时此刻,借着黯淡的月光,杨闻骆垂着眸尝试再去握谢思阳的手,掌心皮肤相贴时,见她没有往后缩或者挣扎,这才郑重地、一点一点地十指相扣。
然后他压抑住胸腔里的颤意,重新抬起眼,嗯,我应约来了。
谢思阳没有去探究他们之间在打什么哑谜,严先生。
严君临看向她:其实我还是想听你喊另一个称呼。
不过足够了,我原本没想过会这么早面对面地与你交谈,他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也是小骆的舅舅,或许你应该喊他一声哥哥更合适。
饶是早有猜测,在听到亲生父亲四个字时,谢思阳心脏还是紧了紧。
杨闻骆应该也是如此。
她感知到自己的手被他握得更紧了些,紧接着,她听见严君临道:许景江那边的事应该也差不多办妥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浪费时间了。
许景江?
他在办什么事?
谢思阳还未反应过来,下一刻,她就被杨闻骆猛地拉到身后。
舅舅?
杨闻骆不可思议地睁大眼,同一瞬间,严君临站在山野月光下,以一种从容的浅笑向他举着枪,手指扣下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