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通过风讯术,清楚地传到达维克的耳中,“而且,你刚刚都说‘我愿意’了,我想,我也该有点表示吧。”
歌声仍在继续,法师也不再说话了。他们站在越聚越多的人群中间,十指交握,宛如一对普通的情侣。
“所以请跟我来吧,”
“高傲的伊利斯特瑞族,”
“想与你在月光下共舞,”
“伴着伊莉丝翠的歌谣。”
“从没有光能摆脱黑暗,”
“从没有爱能不含杂质,”
“但没有影能逃开衍射,”
“也没有恨能天长地久。”
卓尔忽然想起来,在地底无数关于蛛后的传说中,唯一一个不能公开提起的故事:曾经的神后阿罗诗、现在的蛛后罗丝,是深爱着Jing灵神柯瑞隆的,直到她发现他移情别恋,那份爱意就化成了永无止境的仇恨。
蛛后当然不能容忍这样的谣言,达维克也不能确认那是真的。但她的确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的子民:爱和尊重是软弱的,是应该被唾弃的。
然而,如果他们心中根本没有这两样东西,她又何必警惕呢?
也许那种子一直深埋在土壤里,只是在等待一点阳光。
数月之后,在银月城周边的一处荒野中,有两匹马并肩而行。即使已经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两名骑手仍是将自己包裹在厚重的斗篷里。
他们沿着岩壁漫步,直到接近一处岩洞开口才停下来,其中一人摘下兜帽,露出年轻人白`皙的皮肤与亚麻色的头发来。他抬起手,周围的岩石便在无声之中缓缓抬起,错落有致地在洞口垒成一道矮墙。对大部分法师来说,这个法术是过了初学者阶段便很少用到的伎俩,但他却做得非常专注。
岩墙还在不断加高之中,而法师的同伴,或许是觉得无聊,也掀开了斗篷,将武器抽出来一上一下地抛投着。匕首的银光反射着太阳,衬得他的乌木色皮肤更加引人注目。
这对奇怪的组合无论出现在什么地方或许都会引起一阵sao乱,却被银月城所接纳——也许不太情愿,但终究还是容忍了他们的存在。而作为回报,他们也以这种方式维持着银月城周边的安宁:卓尔负责找到通往幽暗地域的密道,由法师封闭起来,然后加上固定的防护法术,以阻止巡逻队的偷袭。
“这种事,”达维克把带有新月标记的匕首收了起来,“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应该叫什么来着,‘卓尔jian’?”
“想回去?”菲利斯一边忙着手头的工作,一边平淡地问了一句。
“不想。”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斩钉截铁,卓尔回答道。
“但是,怎么说呢……就像是和睡久了的稻草堆告别吧,虽然又臭又硬还有跳蚤,想到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了,又不太习惯——虽然只有那么一点。”
菲利斯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周围又安静下来,只有岩石上尘土落下的沙沙声持续着。
“昨天,”过了一阵,卓尔再次打破了沉默,“米凯莎又问我要不要改信仰了。我应该去参加她的布道会吗?”
法师停下了动作,认真地看着他。
“你可以拒绝她的。不会再有人逼迫你做任何事了。”
“我只是觉得,确实需要一些仪式。”达维克摇摇头,“如果不做点什么,这一切就好像没有结束。但我又不能跑回到幽暗地域,对着蛛后大喊‘拜拜了您老人家,我这算是彻底背叛了’吧?但是,布道会……啧……”
“你可以自己举行仪式,”菲利斯偏着头想了想,微笑起来,“我来做你的见证人。”
卓尔抬起头来,看着周围。雨后的植物正在恣意地生长着,在一块岩石下面,有一丛野生的玫瑰随风摇曳着。其中一朵已经完全展开,花瓣边缘呈现出微黑的颜色,大概马上就要凋零了。
达维克弯下腰,小心地将那枝花切了下来,然后看向菲利斯。
“有那种能让它维持现状的法术,是吧?”
“遗体防腐?”法师点了点头,“我试试看吧。”
他花了一会准备这个法术,然后将玫瑰交还给了卓尔。达维克走过砌了一半的沿墙,将花枝插进石缝之中,然后掏出匕首,在密道的岩壁上刻下一行字。
“达维克·班瑞到过这里。”
他想了想,又在下面加上一行。
“继续前进吧,愿阳光洒在你的头顶。”
这是卓尔语中最恶毒的诅咒,但他当刻下这行字的时候,却是满怀着祝福的。
或许有一天,会有厌倦了地底的同族逃到这里,当他发现这行字的时候,就会明白其中的意思。
——继续前进吧,既然你选择了背叛。
愿你能和我一样,在这危险而疯狂的地表世界,获得幸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