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与昏沉交至,生理性眼泪止不住地滑落,冲淡脸颊血污。
他笑起来,森白的牙齿染了血,黑发湿漉漉的黏在额头脸侧,如此狼狈,如此鲜活。
初始治疗方案是直接将受伤脏器取出,治疗完成后再放入体内,他倒是能下得去手,然而,感知片刻身体现状,苏晓已经不适合这种大手术了,强行动手怕是随时会死在手术台上。
阿姆总是睡得四仰八叉,而巴哈不止一次被布布嘲笑窝在毛毯里,活像只孵蛋的老母鸡。
他甚至无法呼吸。
苏晓一点一点挪动身体,终于可以仰躺回手术台。
血管、神经、肌肉、皮肤,外露的骨头终于被重新包裹,只余一条贯通脊背的巨大疤痕,铭刻伤口的记忆。
剧痛消退,仿佛噩梦惊醒,苏晓猛然抽气,大脑依旧一抽一抽疼得厉害,但也顾不上了。
生命之力被引导着流入脊椎,清理干净的骨缝被新生神经与肌肉逐渐填满。殷红肉芽被迅速催生,苏晓强忍痛痒,操控灵影线将伤口缝合收紧。
苏晓在众多药剂中精准找到了最合适的一个。
布布汪总喜欢挤在自己身边,贝妮则是对枕头情有独钟,他时常在胸口在耳边发现一张呼呼大睡的猫饼。
炼金大师深入骨髓的良好习惯救了他。
无处不在的伤口此时倒成了助力,苏晓胸口一沉,大股酸涩血腥上涌,立刻垂首呕吐。
修整片刻,苏晓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体内。
在淅淅沥沥的残血中,暗红肉块显得突兀鲜明,苏晓向来下得去手,连带腐肉一同刮下,此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好在药剂品质足够,失去长针掣肘,心跳也终于恢复正常。
胸腹层层叠叠的伤口因反复撕裂难以愈合,毒素与失血造成的腐败坏死清晰可见,苏晓却明显松了口气,这可比脊椎里的伤好办多了,难的是内里,同样残缺不全、糜烂衰竭的脏器。
苏晓甚至不确定自己能否坚持到最后。
神经一松,巨大的疲惫感汹涌而来,有一瞬间,他就想这么睡去。
找到不难,难的是怎么将几乎和心脏肌肉长到一起的东西剔除。
苏晓骤然睁大双眼,冰凉的空气畅通无阻涌入胸口,他有多久没感受过了?
伤口合拢,出血遏制,再度呕出几口淤血,胸口跳动逐渐平稳。
好困······
数根肉眼难辨的长针穿透心室,曾经用作停跳、电击的刑具,如今依旧伴随心跳,一次次撕裂肌肉,徒留永不愈合的伤口。
再等等·······
伤痕累累的灵魂就像漏了的水桶,恢复速度全然跟不上流失。
长时间的药物摧残令肺部像两个破烂风箱,大半都失去了功能,腐败部分甚至有向正常部位感染的趋势。判断无法治愈后,苏晓狠心将所有坏死部分切除绞碎,再用体内生成的晶体把血浆碎块逼出体外。
“嗬——”
生机流遍全身,温和而强劲的治愈之力浸透经络。
首先是心脏,为了在虐待中维持生命,法师动用了许多刺激性药物,心脏肌肉破损斑驳,每一次跳动都像苟延残喘。
细胞在药力作用下疯狂再生,重新充满胸腔。
苏晓双眼通红,牙齿咯吱作响,分明疼到极点,却还必须压住身体与心脏痉挛。
心脏被撕裂是什么感觉呢?
直到将长针完全从脏器剥离。
脱离心脏的刑具细如牛毛,柔软坚韧,灵影线将全部长针裹挟,推入喉管。
晓感知不到手脚,大脑混沌一片,刨开的脊背血如泉涌。
苏晓忽然想起现世房间的床榻,那是特别定制足以让布布和阿姆同时打滚的大小,柔软干燥的床单与毛毯,以及大大小小堆积如山的软枕,将其打造成独属于灭法的小窝。
倒是有更保险的治疗方案,可时间不等人,思索不过片刻,苏晓果断控制灵影线进入体内,被青钢影加持过的细丝准确找到长针,仿佛灵蛇般紧贴,从伤口钻了进去。
一切都在变好。
后背依旧痛得人心神恍惚,行动间却再无滞涩,流淌在脉管中的热血不断提醒苏晓,伤口在愈合。
于是他又在留置针管中再加了一瓶恢复精神力的药剂。
他晃晃头,试图驱散眩晕,精神力早已见底,强制压榨让本就破碎的灵魂不堪重负。
然后是肺部。
他还记得毛毯的触感和温度,与此刻冷硬如冰的手术台截然不同。
死亡的冰冷终于触动求生本能,他凭直觉伸手抓起一瓶药剂,来不及分辨,或者说此时苏晓早已无力分辨,只能借助记忆与炼金大师的职业习惯,将输液针插入瓶口。
这次他吐得天昏地暗,口鼻全是呛咳出的脓血,窒息感令人眼前阵阵发黑。输液是来不及了,苏晓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注射器,猛然刺入肺部。
如果只是在体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