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梧的蒙人,将一只只箱子从库房里抬出摆在院中。尺剑开箱查看,相较宋何两家,崔家的家底明显要薄些。不过?崔老妇的私房是真不少,零零碎碎加起来过?两万金,不怪杨白灼乐意哄着她。
黎家的商队都有近百护卫,我?爹几人哪里是对手。我?娘也不怕事大,还让人报官。崔家在这一片是有点名望,可黎家是什么人家,敢跑商那肯定是打通了各地官衙。
崔时已脚下一顿,凄然苦笑:“我想见见黎上。”到了了,他总要勇敢一回,把?该坦白的坦白相告。
微愣了下,崔时?已嗤笑:“谈不上过节。黎家的一支商队,带马匹南下走岭州西郊过的时?候,冲撞了我?娘的驴车。我?娘没伤着,就受了点惊吓。商队开始说赔二十?两银子,我?娘非要冲撞驴车的那两匹马驹。
跟在蒙人后的程余粱知道这位崔三爷:“你可以不回来的。”
到了官衙,黎家商队的管事,要派人去请大夫给?我?娘诊一诊,我?爹同?意我?娘却死活不同?意。
黎上走出屋,背手站立在檐下, 他平静地望着驻足于丈半外的崔时?已。
这位还算有点良知。程余粱未阻挠, 只是走到他前,与之一同?向主?院去。
黎上问:“黎家跟你?们家有过节?”
“袁汉山?”黎上敛目:“烈赫十?八年上位的绝煞楼大掌柜,也是查验蔡济民、何珖等十?一人尸身的人,泰顺五年隐退。”
黎上唇角微扬,加上袁汉山,黄江底十?二具人骨的身份就全明确了。
对黎家灭门?之事, 黎上已没多少疑问, 但没疑问不代表他不想了解更多具体?的细节。
“泰顺四年六月十?七, 那日大风大雨。我?无事可做无趣得紧,就灌了一水囊的温水, 带了些糕点穿蓑衣去了前院的书屋。书屋里有歇息的小间,小间里有炕。我?寻了几本怪谈,躺到小间的炕上翻看…”这份腹稿,崔时?已在心里打了十?多年,今天终于用?上了。
“是他。”崔时?已道?:“不过泰顺五年隐退的那个‘袁汉山’不是他,他和我?爹他们在泰顺四年十?月初押送一批黎家珍宝南下时?失踪了。退隐的那个,是绝煞楼给?他安排的替身。”
今年她五十有?六了,崔时已都?替她羞臊,恨不得她早点死?。
“不错。”崔时?已轻吐气,继续道?:“不过袁汉山拿的是戚家、戚宁恕还有绝煞楼的势来游说的,我?爹跟戚赟早有接触,关系不深也不浅。”
这明眼?人一看
城西崔家主院,黎上背对着瘫坐在地上穿着薄纱的妇人。房里摆了四盆炭火,暖得坐在桌边喝茶的图八、图六额上都?冒汗。
第102章
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了,她还哭什么?哭了一年两年,满岭州的人都?晓她爱夫情切了。城西杨安医馆的杨白灼杨大夫,给她瞧了十七八年的病。她体弱多病总是不好,每隔个天?,就要着人请杨大夫一回。杨大夫每回来,都?要在她屋里待上许久。
商队赔偿加到五十?两,我?娘还是不同?意。家丁跑回叫了我?爹,我?爹带了几人去,见?我?娘瘫地上,还以为她遭了大罪,就跟黎家商队打了起?来。
“是袁汉山找上的崔家?”
很好听的声音,干净平缓情?绪不多。崔时?已沉凝两息,回道?:“在吵袁汉山的提议。”
崔时已抵家,见门房是生脸,他不在意,像往常一样进?家去主院。路上静悄悄的,没遇着一个家丁,他的身后跟着个蒙人。蒙人手握着弯刀柄,一眼不眨地盯着。
终于见?到了,崔时?已将黎上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一遍。他是个值得敬佩的人, 出身富贵却在尚懵懂时?家破,一路颠沛长大,年纪轻轻就将百草堂铺到各城。他也是个心狠有胆气的人,解决白?家,连带着关闭了自己一手做大的六十三家百草堂。
“有吃有喝有奇异的故事, 窗外风雨潇潇,屋里清清静静…”崔时?已回忆着, 当时?别提多惬意了:“那晚我?没回自己院子,熬到亥时?末才不舍地放下怪谈,熄灯睡觉。”讲到此,他眉头渐拧起?,“我?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迷迷蒙蒙间听到说话,是我?爹娘。他们开始还好声好气,后来因为意见?相左起?了争执,言语激烈,我?也就醒来了。我?娘最不耐烦的,就是我?爹在大事上犹犹豫豫不够果决。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的,都没发现?我?。”
进了主?院,崔时?已见?满院的箱笼, 神色不变, 这些本来就不是他们家的。崔家抢占了二十?年,也该连本带利地还给?人家。
那条路是被娘逼的。娘不喜欢纸扎铺子,她要满头珠翠穿金戴银。
快到主院了,他碰上一队抬箱的蒙人,微微一笑道:“家里铺面的契书都?在我这,我一会给你们拿。”
黎上眸里生笑:“他们在吵什么?”
站在崔时?已身后的蒙人眼?都不眨,手握着刀柄, 警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