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脾气又怎么了?恁爸又不是朝她发脾气?就找她说说话又怎么样?
怒气冲冲的周耕仁被这么一气也是气饱了。
周明雄好一会儿才平復了情绪,这下子也没什么力气顾及老母如何,只挥了挥手让阿秀与阿玉把周老太太给「搀扶」回去,自己则绕了小半圈坐回桌前的位置上,一面恍惚地想着刚才周耕仁的话。
仔细回忆起来,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天云镇上下对兽仙仅止一片讚颂之声,除了昨日无意间碰上的老庙公和小童以及后来他特意去讹佛牌的老和尚和小和尚……喔!对!还有那个伺候在老母身旁的阿秀以外,人人都只会说兽仙灵验、兽仙恩威!
周耕仁坐到了秀英惯常刺绣的那张桌子前,看着桌上的布料也没什么兴趣,只双手抱着头、凉凉地翘起二郎腿来想着刚才的事。
──收起你那副臭脾气!周耕仁!秀英那么好,你这样会吓到她!
本来还想拿钱赶早集,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或者好玩的,却是被早上一箩筐事给惹得又气又烦,甚至还有那么些委屈,在走出周家大门后也没往天云镇上最热闹的那条街去,只绕呀绕的,便绕到了树仔街口。
这可奇怪,就是最常见的土地爷或者妈祖娘都还有人说不灵验呢!怎么就这兽仙厉害?难道一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畜牲真能比上天钦封的正神强?──那庙里头还供着玉帝、佛里头还有释迦牟尼与如来呢!
周耕仁本来与亲哥吵了一架后心情不好,如今老相好又这么对他,气得他差点转头就走,却在饱吸一口气要撂下狠话的那刻忽地洩了气,像是耷拉着耳朵的丧家犬一般道:「你不想看到我的话就算了。」
周耕仁的嘴里还塞着包子,说起话来含糊
周耕仁被这么一捏脸给捏去了火气,傻呼呼地捡起了扫把跟在秀英的屁股后头进了她的屋子,熟练地锁上了三道防街上无赖的锁。
周耕仁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对的,在秀英指挥着自己将桌上没完成的绣布都给堆进一旁的篮子里,又端上了一碗咸粥、两颗包子后才道:「快吃吧!我热了热刚才吃剩下的。」
秀英看得直笑:「你怎么像是几年没吃过饭一样?如果还饿的话,厨房里还有,但是大清早的吃那么多也不好,先休息休息。」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的肚子便打了个长响。
秀英习惯与他开玩笑,道:「怎么,吃我的口水就这么不甘愿?」
「你别这样,他们虽然不让我娶你,但我把你当我老婆看的。」周耕仁最看不得秀英把自己摆在从前的那个位置,蔫蔫地说道:「我不饿,你──」
「怎么会不甘愿呢?」周耕仁往秀英的嘴上亲了一口,道:「你的口水我都吃习惯了!」
天云镇的人几乎人人都信兽仙,除了他那疯了的老娘、信佛信道的阿秀一家子还有两间寺庙里住着的二老二小……噢对!还有自己!其馀的人肯定都中邪了!
周耕仁在老相好秀英的屋子前来回踱步,让半开着窗户的她发现外头有影子晃动,以为又是镇上的间汉想要来吃她豆腐,一气之下直接抄起搁在一旁的竹扫帚,鼓足了气势连开了三道门锁往外走出去,正想要大声喝斥放在肚子里的一串脏话时,见到的竟是周耕仁,让她一下子洩了气,凶巴巴地埋怨道:「周耕仁!怎么是你?你都快把我给吓死了!」
周耕仁想了又想,这似乎……有那么些奇怪?
──秀英说她这几天忙、别吵她呢。我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就该依着她的话、别搅扰她;
和周明雄吵架已经是家常便饭,当下的确是在气头上,但过后也就那样。令他在意的反倒是老母亲口中不断说出那畜牲会吃人的事。
「你好大胆,给我吃剩下的?」
周耕仁也真是饿了。秀英给他准备的吃食温度都刚好能入口,没来得及想着秀英贴心的他三两口就把粥给吸溜溜地喝光,又抓着包子开始大口啃了起来。
他自回到天云镇以来四处谋生却因为周明雄首富的名声而没人敢聘僱,家里头没田地让他种、他找不着工作,周家的事情也没能让他插手,只能一年到头混跡市井,一切所闻所见自然没少了兽仙的名头,却不曾听人提起过兽仙吃人的故事。
「唉哟!你是怎么了?这么可怜!」秀英扔了扫帚,夸张地向前抱起他的手臂来:「这不是我心爱的耕仁阿兄吗?你吃饱了没?这么大早过来是来关心我的啊?」
恍惚的周老太太的耳朵,难得心有灵犀地共同期盼这位老菩萨别又被激得发了疯。
秀英亲暱地捏了他的脸一把,道:「行了行了!就你嘴硬!把地上的扫帚捡起来,我给你做点吃的。」
这锁在开头还有些意思,但在他跟秀英好上一段时间后,逐渐地也就没那么多无聊人敢光明正大地撬锁要佔秀英便宜。
──开什么玩笑?恁爸是她的男人,心情烦让她哄哄不是应该的?
「唉哟!要死!」秀英推搡了他一把,没见多大力道,又在一旁拉了张小凳子坐下来看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