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营业的餐厅不多，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小酒馆。但好在客人挺少的，很安静，只有老板和伙计在看电视喝点小酒。
教堂的最前端是金雕的雕像，我又想起女巫所说的“不要扮演上帝”。我环视着周围虔诚祈祷的人们，想象着他们各自会有怎样的人生，又需要交给上帝什么样的苦难。
气氛有些尴尬，我喝了口杯里的水。食物怎么还不端上来。
“嗯…… 我提早回来了，下午才下的飞机。”果然，手里还拎着一小包行李呢。
这顿饭看来是要吃得不是滋味了。虽然其实严格来说，我并不欠nick什么，但是我心里还是觉得很愧疚，而且，我不想和nick保持这样尴尬的关系。
如果上帝真的存在，他能听见我们的祷告声吗？可以免于苦难吗？我想修女和神父们可能会对我说，上帝是因为相信了才存在。他的力量来自人们的信念本身。
“走吧，陪我吃饭去。”有什么事情慢慢说，没什么比吃饭更重要了。
我们一边小声交谈一边随着仪式结束散去的人群向外走，转身间就来到了繁华现代的商业大街，这让我有一种穿越时空的异样感。
“eva，你不需要对我的情绪负责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用有什么负担。”他把身体向后靠在椅子上，甚至带着一丝调笑的样子看着我。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感觉不安。
我赶忙把蜡烛放下，然后追了上去。
蜡烛在后排的座位安静坐下，唱诗班的歌曲正好唱到最后一节，我意识到那在大厅内反复回荡的音乐声不仅来自孩童的声音，还有我身后二楼仿佛一栋房子那样高大的管风琴。
应该是看错了吧？高高大大的，体态很挺拔，凌乱的金发。走在我前面几排，独自一人，安静地把蜡烛放在祭坛以后，转身就要离开了。
“所以，回家之旅愉快吗？”
nick又换上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我没有不开心啊。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开心？”
我拍拍他高大的肩膀，他转身过来 ——果然是nick。
“可是…… 即使是作为你的…… 朋友，你的室友，我还是希望你能开心……”
“不，还是不一样的。” 又出现了，那种自嘲的苦涩笑容，“伊芙可以选择和人一起或者单独去，但我总是一个人的。”
祷告的最后环节，我们所有人要把手中的蜡烛放到最前方的圣坛上。我跟随着人群起身，却在安静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也闭上了眼睛，我并没有做祈祷，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这种内心的宁静。
“脚伤恢复好了吗？我看你走路好像没什么大碍了。”
“nick…… 我要做点什么才能让你感觉好一点？”
“你呢，你的旅途…… 有趣吗？除了把自己弄受伤了以外？你的气色看起来挺好的。”
其实我还想问他很多问题，比如在家经历了什么，这几天有没有生我的气，为什么一下飞机不是直接回家而是独自来了这里，但我好像一下子什么也问不出来。
“你……怎么会一个人去教堂？我是说，不应该有人陪你吗？”
nick一边贴心地给我的水杯里倒水，一边皱了皱眉头，苦笑着说，“我的家人没什么太多好抱怨的，但只是我希望我一年365天都不用和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他穿着很轻便的运动衫和外套，看到我的一霎那眼睛里流露出惊喜和惊讶，但很快又变成了他平时那种温暖又积极的笑容。
“嗯…… 好得差不多了。”
我叹了口气，认真的看着nick的脸说，“你要不直接骂骂我吧…… 这样我心里挺难受的。我不想看到任何人不开心。”
或许有人身患疾病，有人曾经经历重大创伤，有人曾经失去家人。但他们一定都是为了自己所珍视的事物，生命，为了所珍视的人来到这里。
“挺有趣的，我们去了山上的小木屋，然后那里特别漂亮，还看到了雪山……” 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终于是把气氛炒热了一点点，但是我也得想办法避免聊到宫曲寒才行。
然后人们开始了某种祈祷的仪式。有人跪在教堂椅前面的祷告塌上，有人保持着坐姿，但两眼闭上，嘴里静静念叨着什么。
“nick！你怎么在这！我以为你还在西班牙呢！”
等待食物端上来的间隙，我先打开了话题。
他落落大方地说，“因为我想你了啊。”眼神还是有温度的亲昵，但不知道为什么笑容好像有点落寞。
它就像是教堂的呼吸气管，恢弘，古老，一头巨兽的一声声陈旧的优美叹息。
“你回来了怎么也不给我发信息？而且，圣诞节都还没过完呢，你家人就放你回来啦？”
还是来了，这样的问题。“nick你不是也一个人去教堂了嘛。我是一时兴起，所以就自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