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论大胆，亦失哈是真服张安世。
以至于连生意上的事，他家这位少爷也来不及过问了，连查账的时间都没有，几乎是从早到晚，不眠不歇。
而杨荣和胡广几个人就惨了。
毕竟行在很小，宽敞的地方，自然是陛下拿去起居，几个文渊阁大学士，还有几个部堂尚书，只好一起塞在衙署的签押房里办公，私人的值房是没有的，大家摆着案牍，各在一处角落里拟着票拟。
张安世：“……”
这种比较，也不是普通人能敢这样和皇帝说了。
于是，二人又谈及书画和文章，吴同将自己近年所作的几首诗出来，请马愉斧正，马愉倒也痛快，竟是直指了几处缺憾。
“陛下……”亦失哈道：“东厂自犯下大错之后，如今……为了亡羊补牢，倒也尽力地查探了一下，却发现……近几日……在这和州，突然许多士绅成群的聚集，且牵头之人……活动异常的频繁，都是打着诗会和谈古论今的名号，其中……对朝廷颇有微词。奴婢在想……这些……是否就是陈登的余党，此时借以以文论友的名义结社，别有所图？”
一连数日，马愉几乎忙的脚不沾地，不是赴会，便是登门造访，这马三跟着马愉，人都麻了。
这里早有许多的读书人在此了，都是来参加诗会的，吴同一一介绍。
张安世笑了笑道：“陛下，这与读书人交往，也算罪过吗？若这样说的话，皇孙在和州，也与不少读书人和聚集来此的读书人颇有往来，难道皇孙殿下……”
看，朱棣听罢，脸色反而温和了不少。
张安世抬眸看着亦失哈道：“此人是谁？”
当初不做状元，舍弃了功名要经商的，是自家少爷，现在又凑读书人热闹，与人谈诗，讨论书画，阐述功名文章的，还是自家这位少爷。
张安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终于知道，为何那马愉非要跑来找他了。
张安世的神色不太好，正沮丧地道：“陛下，这陈登，倒也硬气，此人心怀死志，死也不肯开口，这样的人……说起来，臣也对他佩服。”
马愉告辞的时候，吴同亲昵地将他送至中门，彼此相互作揖，吴同道：“记得明日巳时醉仙楼，到时还要请贤弟赐教。”
此后，又与人相互换了名帖，端的是如鱼得水一般。
亦失哈蹑手蹑脚地站到角落里，听到这里，便忍不住道：“陛下，奴婢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棣对于这个马愉，也有很深的印象，便道：“朕当初见他，倒像忠民，熟料……”
次日，马愉便如约来到了了醉仙楼。
亦失哈兴匆匆地来，却见朱棣和张安世正在论事。
读书人之间就是如此，若马愉只是寻常读书人，指摘出一些错误，或许别人要翻脸，可马愉乃赫赫有名的北地状元，指出了错误，这吴同非但不会觉得唐突，反而乐于接受，甚至认为这是一桩美事。
吴同非但不怒，反而大喜：“对对对，哎呀，真教吴某惭愧，当初就觉得颇有遗憾，今蒙贤弟指教，方知问题出在何处。”
亦失哈：“……”
当时还觉得这个家伙过于谨慎，过于小心呢，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如此的深谙人性。
“是。”张安世道：“臣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关照过陈礼，教他再想办法。”
张安世又道：“还有一些事，陛下，这几日，臣倒是……和
“叫马愉。”亦失哈道：“就是当初那个状元，此后从商，买卖做的不小。”
倒好像要恨不得，将这天下各处至和州避祸的读书人，都要认识一个遍一般。
亦失哈如今已显得谨慎了很多，毕竟这一次陈登一案，直接一闷棍将他砸晕了，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呢！
询问的，自然是那陈登是否有了突破口。
朱棣的行在里头，这朱瞻基好像一下子失踪得无影无踪一样，不过朱棣不以为意，他自知自己这孙儿要忙碌的事太多，他倒也怡然自乐，每日都会有从南京城送来的奏疏来，作为皇帝，该干的事儿还是老老实实地干，可作为皇帝，衣食住行都是尽可能的好一些。
一连数日，和州都是阴雨绵绵，空气中弥漫着冰凉的湿气。
马愉道：“绝不敢延误。”
想到这个，亦失哈便忍不住羡慕张安世。人和人是不同的，人家张安世有底气。
众人都听闻过马愉的大名，纷纷见礼，马愉本就是读书人，如何应对，如何谈吐，又如何机智与人打趣，早已是融会贯通，谈及诗文，也总有几句惊人之语，引来大家称好。
朱棣呷了口茶，皱眉起来，道：“如此硬气，那就不是寻常的乱党了，必有更大的图谋。”
彼此之间，好像有一种天然的亲近，很快便已熟络。
朱棣听到这些，立即警惕起来，皱眉道：“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也敢如此？”
朱棣瞪他一眼道：“有话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