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安王本就是京城大家,其府邸自喻安王掌权理政以来,上下整修一新,仆役成群,气派如宫殿。王府修筑于城西,隔离闹市,高耸围墙接入寻常巷陌,华贵又孤寂地划出一片自己的领地。
王府后方的暗巷处,有一高大男子伫立,守着一辆小巧马车。马车外观朴实,车厢无雕花亦无装饰,大小只能勉强容纳一人。然而只要细看,便能发现马车造材却是极高档珍稀的木材,接楔平滑,做工细致,实属难得Jing品。
那男人衣着也不甚起眼,人倒是俊逸挺拔,未被粗布褴衣埋没。男人石雕一般地立在车旁已有两个多时辰,天边从无星夜幕至泛出灰蒙青白,他几乎未挪动一寸,遥遥盯着从高墙顶端露出的楼阁飞檐,面色沉着如水。
插梢摩擦的声音自偏门里缓慢地穿出来。男人神色一动,步到门前,行了一个礼。
门从里面打开,走出高矮两个男人,矮的那位布衣打扮,提着灯笼,低眉顺眼地走在另一人斜后方,是个年轻的小厮。高的那位面上蒙了黑纱,身量挺拔,只是步伐有些凌乱不稳。
“阿焕。”明决站住,唤道,“扶朕上车。”
成焕上前搀他,到他身边时,不动声色地瞥了那小厮一眼,小厮垂首而立,一言不发,模样很是恭敬,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待明决上了车,他才行礼道:“恭送。”
也没说送的是谁。
深宫里蓄着汪潭,潭幽水冷,不是谁都有踏足其中的勇气和能力。
而成焕自己,待他回神,已然成为潭底一块寒凉。
成焕坐上驾驶位,牵了马绳,马车便轻轻巧巧地在巷中前行。这里地辟,无人会知道它曾经来过复又离开。
行了约半个时辰,二人在的街巷早已看不见王府的影子,而街上还无一二行人,只有车轮轱辘的脆响,倒显得更为寂静。
车厢内的人忽然道:“阿焕,你停一停。”
成焕闻言扯紧马绳,前头那匹老马温驯地停了步。他半侧过身,想要拉开帘子看看里头的人,然而手举在空中,半晌也没有往前。
他没有动,里头的人动了。明决簌地从帘中探出一只手来,恰抓住了成焕止于半空的那只,成焕只来得及看清他腕上几个指头大小的青印,便让明决扯了进去。
车厢确实只为容纳一人打造,或者说这整辆车都是要让一人内一人外地设计的。成焕的上半身进去,腿都还留在外面,里面已经满得好像吐吸也困难起来。明决两手并用,胳臂缠上男人宽阔的肩背,恨不得把自己揉进去似的用力,整个人躁动不安,贴着他扭来扭去,明明是近在眼前了,却仿佛还是寻不到地摸索。成焕准确地摸到他的后腰和后首,加紧了这个拥抱。
明决停止乱动,成焕只听得他的喘息在车厢四壁间反射回荡,心跳擂鼓一般顺着肌肤衣物摄进自己胸膛。
怀里的人又突地抬头,嘴触到成焕生了些青茬的颈项。双唇柔软温热,吻到颔处微刺的皮肤,又似要往上探寻。
然而成焕很快地后退,厚茧纵生的掌腹阻住明决下半张脸,昏暗之中他隐约瞧见他shi漉的眼,心中撼震,嘴巴开合几许,颤颤地闭紧,碰着明决的额头。
怀中人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厢内虽小,里头一个半人儿的心海却繁杂凌乱至极,倘若思绪有形,那么二人合该要被淹没窒息了。
成焕的力道是迁就明决的,明决轻轻把他推出去,半点功夫也不用费。
明决闷闷道:“快些回宫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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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焕是先皇赐给明决一个玩意儿似的仆从。他被送到东宫时明决不过八岁,再不久后,年迈的先皇就会驾鹤西去。
丁点大的明决还是粉团团一个,东宫里的老奴都不敢让小主子在外头磕碰,把他养得又圆又白,等明决抽高长rou已经是好久以后的事儿了。而成焕已经年方二八,少年人长得快而瘦削,又是自幼习武,初见时简直比明决高了不只那么一点。
对这个年龄和体格都比他大了一轮的崭新面孔,那时正百无禁忌的小太子好奇得紧,三步并两步挂到成焕身上,百般撩拨着要人家同自己讲话,却不论何时也只能对上双漆黑如墨,无波无澜的眼睛。
要再长大一些,他才能理解老奴对他说的“他不能言语”,而直到明决也长得同那时的成焕一般高,腹中隐秘而多余的部位发育成熟,开始有了形同女子的月事,发现这点的成焕却毫不慌张地为他清理和隐瞒时,他才知道让这个不能言语的人留在身边是何用意。
至于先皇为何将成焕给他……明决很快也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