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卢橘找了个工匠在爷爷的墓茔旁边再做了一个墓,把卢永安的骨灰盒埋在了爷爷边上。
很久没来看爷爷了,太和村墓园子外的野草都不知割了几茬,可爷爷墓前却仍是干干净净,供奉的糕点水果不曾断过。
守墓人在看见宋导时,忙不迭地走了过来,毕恭毕敬地说道:“宋先生,您来了。这几年我一直都按照您的吩咐在做。”
此刻卢橘在场,宋岛不欲多言,挥挥手只让他下去了。
原先太和村的墓园子只是村外的一个乱坟场,人穷就不会有太多讲究,饭都吃不饱,谁还会管死人住得舒不舒服。
所以那时人死了都是找个地方就近掩埋了,最多再搭个标志物方便在清明节时找到祭拜。后来国家开始推行火葬,乱坟场才不再埋尸体,取而代之的骨灰盒。
但这地界依旧是荒寂得狠,连乌鸦飞过都绕路走。
守墓人也姓卢,太和村姓卢的很多。卢叔家就住在卢永安隔壁,在腿没落下残疾前,他一直在县城的工厂里打小工。
后来厂里的机器发生故障,还在高速运转的齿轮一下子掉在他的腿上,瞬间割掉了一大半血rou,白骨都露了出来。
他被工厂辞退,只赔了一点很少的工伤费,腿也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其后就一直呆在家里勉强做些手工活拿出去卖,依旧难以糊口。
直到有一天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找上了他,自称李叔。说有一位宋先生打算出资修建太和村的墓园,差一个守墓人,问他愿不愿意,薪资就按城里的水平给。
但还有额外的一个要求就是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多看看隔壁的卢永安在干什么,别让他闹出事情来,有什么动静立刻来联系。
卢叔当然求之不得,还有这样的好事。
就这样卢叔当上了守墓人,一年后他终于看到了出资的宋先生。
那是在清明节后的两天,天上仍然下着淅沥小雨。他认不出宋先生,但认识李叔。看见李叔安静低调地跟在那位先生身后,就明白了过来。
宋岛那年是在百忙之中才抽出了一天的空闲回到澜河镇,彼时他手里有三个课题等他去赶进度,他也不知道非要回来这里干什么。
他走进墓园时,李叔还在后面不停叨叨,他来就行了,何苦劳烦宋先生亲自跑一趟,心意到了就行了,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的,宋岛心里想。
卢叔看着两人在卢宏明的墓前站了一会,宋先生手里的一束白菊轻轻放在了墓阶上。
哦,估计是什么远房亲戚吧,卢叔心里想。卢宏明家哪还有什么高门显赫的近亲,城里的远亲倒是能勉强说出几个。
宋先生静静站了会后,就很快离开了。
临走前,他只淡淡叮嘱了几句让卢叔每年打扫卢宏明的墓勤快点,如果工资不够可以问李叔要。
卢橘看见宋岛与守墓人认识,心里也明白了点什么。
“我记得我走时还没有这个墓园,村里的财政应该还不至于富足到可以去修建墓园吧?”
“小事,只是不想让你爷爷太孤单。”宋岛云淡风轻地说着,似是毫不在意他所做的事。
两人扫完墓后,就再次回到了卢家。
虽然房子已经家徒四壁,但昨天太晚了,而且两人又奔波了一天,该整理的还是要整理。
卢橘回到了卢永安的房间,开始着手整理他生前的遗物。
他房间中有一个很大的红色的木头箱子,一看就是上辈子流传下来的那种。卢橘一打开箱子,一股陈年霉味就汹涌而出。
应该是很久没人打开来过了,卢橘摒着呼吸一点点翻检里面的东西,翻着翻着,突然找到了一本很突兀的本子。
因为箱子里都是放着一些在卢永安看起来是比较值钱但是又当不出去的物件,所以勉为其难地保留了下来,比如坏掉的手表,碎了的玉手镯。
所以一本不值钱的本子显得格为怪异。
封面极具年代感,红色的扉页,还印着毛主席的头像。
卢橘翻开第一页,一行清秀的小字呈现在泛黄的纸张上。
XX年XX月XX日
如果我没怀上这个孩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