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道长这枚棋子,魏王自以为埋藏得很深,殊不知早就被秦琬所察觉。故她收复了常青之后,便让常青暗中查询孙道长的子嗣被魏王安排在何处捏住对方的家人,让对方为自己卖命,本就是最老套也最好用的做法。
饶是常青身为血影统领,本事又出众得很,却也花费了大半年,才不着痕迹地查清了孙道长的来历,也查到了他的家人在何处。
孙道长年逾古稀,幼时遇上战火,与家人失散,孤身一人逃难,险些被饿得眼红的灾民当做口粮,全赖一户举家迁居的老士绅收留,让他给年纪相仿的孙儿做个伴当农门医香:皇叔请自重下载。沿途教孙儿读书时,也让他旁听。
战争和饥荒能显露人性最丑恶的一面,却让那些人性的光辉更加美好。这份活命之恩,孙道长记了一辈子。
老士绅经不起长途跋涉,兵丁敲诈,流民冲击,没多久就去了,儿子立不起来,又是异乡,一个家就这么垮了。孙道长虽没签卖身契,却当自己是这一家的仆役,他有几分小聪明,仗着肚子里仅有的一点墨水,开始招摇撞骗,好供“少爷”成家立业。奈何收留他的这一家,实在福薄,人丁本就被官匪折腾得不剩什么,一根独苗刚娶妻生子,打算让孙道长也过上安定的好日子,一场病就没了,娘子也改嫁了。
孙道长无法,只得一手将小主人带大,耗费心血无数,好容易将之养成了个少年才俊,在州府中都颇有名气,也有了得力岳家,眼看大好前程在望,却又不巧,岳家卷入案子里,被判了流放。夫妻俩也因此被落井下石的人打压,劳心劳神,终是没熬过这一劫。擦干眼泪,准备再把“孙儿”带大的孙道长,可不就被魏王给相中了么
孙家儿郎,那是真的好,祖孙三代,个个都是姿容如玉,才华出众的年轻人,奈何命都不好。被魏王照拂的这位孙家子,人出息,娘子也貌美贤惠。只可惜,魏王有个庶子,对女色十分看重,爱好也有些古怪,清清白白的大闺女不要,专好人\妻,明知常青是血影统领,还与他的妻子偷情。
他对常青尚如此看不起,更遑论旁人。
常青虽对政治不怎么通晓,却也明白,哪怕魏王出事,秦氏皇族人丁稀少,魏王的子孙未必就保不下来,尤其是幼子、庶子,重要性比嫡子又差上不少。
此人给常青送了出了这样的话,一辈子就彻底完了。
也只能像圣人说的,慢慢教,县主年轻气盛,又遇上这样的事情,一时转不过弯来是正常的,等到年纪略长便不同了。英明如圣人,不也曾经糊涂过么梁王殿下,多好的人啊只因当时圣人年纪渐老,梁王英姿勃发,又与穆家势不两立,便疑心对方真要造反,并害死了齐王。哪怕梁王殿下死后,圣人悲痛非常,那又如何当时就是转不过这道弯来,非得经历一些事,失去一些人,才能彻底明白。
莫说秦琬,就是沈曼,听见苏沃的说法,一时也难以接受这位王妃木然地坐了半天,只觉得有些事情,怕真是生来就注定了的。便如她的嫡长子秦琨,当年周红英就比她晚一年多生下秦敬的时候,她要装贤良,装大方,心中的苦谁知道哪怕是心腹七月,也只知她艰难,不明白她究竟有多苦,偏偏秦琨就是一个劲往她身上凑,连声不迭地喊着娘。再大一点,两三岁的时候,便会说出“琨儿一定争气,让娘多笑笑”的话了。
至于现在屋中养的几个到底是母子连心,见着亲娘,哪怕也是不怎么懂事的年纪,却硬是笑都比平日多些。
沈曼怔怔地想着这些,不由入了神。
也不知过了许久,七月如一阵风般,急冲冲地进了门,失去了一贯的稳重,面上却是狂喜:“娘子,有消息了”
沈曼猛地回过神来,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圣人怎样决断的”
七月不等站稳,便喜滋滋地说:“圣人今儿在朝会上发作了魏王,说魏王乱力怪神,妖言惑众,毫无皇家风范,从玉牒金册上除名,从此闭门读书。跟随魏王走得近的,如安国侯家,平宁县公,还有好些官员,或夺爵,或没了官职,悉数被下了大狱。”
说是说闭门读书,也不过是幽禁的另一种说法,名头上好听些罢了。这么些人进了大狱,不知要供出多少事情。私事不好闹得太大,公事却是无妨的,圣人这是打着循序渐进的主意呢
沈曼面露喜色,却有些疑惑:“平宁县公怎么牵扯了进去”穆皇后最小的弟弟,哪怕与魏王的关系还算可以,也不至于下狱啊
这事,七月也不知道,但她却有另一桩大事,饶是以她的稳重,也恨不得立刻就说出来,让大家都乐一乐:“圣人言苏对县主无状,诏令离婚,县主一子一女,儿子归苏家,女儿归咱们府。刑国公当场谢罪,圣人却一再安抚,还给苏家保了桩大媒”说到这里,眉眼都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