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愈显天地苍凉。
杨渊回望城中,不见昔日繁华旧景,心下凄凉。先帝在位时辽人一统,朝中新旧党派相伐,贵族声色犬马,种植蚕桑放弃农作,贪图享乐。而后辽军南下,将军守城二十载,身于此处,兵马不犯,朝内旧党便真当辽人良善唯好财地,血rou饲之不必重兵把守。
新帝登基,朝中愈发绥靖,割地求存,出让兖州以东十一州,兖州腹背受敌。时年南涝北旱,辽人终露獠牙,大军压境,北地唯剩兖州,一旦兖州告破,便可势如破竹直指中原。
朝廷如今南迁,兖州孤立无援,必定失守,思及此,难免神伤。
为何叹气。
暗哑之声忽而响起,闻言,杨渊望向身前之人,悲切道:天下兴亡不由人,将军已遣散百姓伤兵,数月鏖战,如今城内唯有军士八百,这兖州,怕是守不住了!
昙华颔首,右眼瞭过天际,眼底杀意渐起:辽人以命为嬉,军民南下月余,约莫已过潼关行至淮南,无需劳心。
城内缺水断粮,时逢今夜新雨,左右不过身膏草野,你整编好剩余军士,分做两路,一路白日随我征战,一路夜间突袭。辽人重兵压境,兵力充足必定轻视我等,自然军心懈怠。此番沉舟破釜,不求歼灭敌军,唯望血rou之躯荐我中原,灭辽志气。
兖州城内剩余将士皆视死如归,昙华令下,无一不从。
是夜丑时,新雨如期而至,肃杀冷然。
辽兵换哨之际,忽闻风动马鸣,声势浩荡如江海倾倒而来,紧忙惊声:敌军来犯!
驾!
兵马片刻皆至,冲杀入营,昙华长枪一挑,枪尖刺入辽兵喉口,锋急势沉,热血自脖颈创口喷涌而出,瞬间没了生气。
众将士听我号令,杀!
天极天乾声似洪涛,五百死士闻言眼底血红一片,嘶吼间各执长刀、如墙推进,不顾生死所向摧靡。
片刻后辽军周整集结,纵使晋军背水一战杀伐决绝,晨曦渐显,终死伤完全。
四面俱是血rou肝脑,昙华为救裨将,眉间中箭,面皮掉下遮住双眼,鲜血夹杂雨水淌淌而下。她这张脸,素来妻子最爱,被轻柔寸寸抚过,可如今似地狱走来,污血满面,肌理可见。
兖州已守二十载,三万晋军唯余数人,她是晋朝最后一位天极天乾,注定死在战场之下。昙华持枪稳住身形,鲜血从她胸口流出,天极气息随生命流逝充盈天地,四面辽军面容扭曲盛怒,却无一人胆敢向前。
惨叫此起彼伏,华发将军半掩眉目,似隔着蒙蒙血雾,望见了逝去多年的妻子,望见那倾城佳人策马含笑而来,眉眼弯弯。
苍白泛青的嘴唇费力蠕动,透着死气,极浅眷恋地唤:阿...阿瑶...
她与发妻,稚子相遇,豆蔻相知,相依相许,死别二十载,如今终有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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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