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同学出生在第三年的儿童节,小名就叫做61。
她出生时好像一只没长毛的小老鼠,裹在毯子轻飘飘的一团,露出白嫩嫩的小脸带着不谙世事的懵懂,眼睛水汪汪地把人看住,好像对什么都新鲜好奇极了,乌溜溜眼睛眨也不眨。
我一边觉得心都化了,一边产后忧郁心情低落,问李泽言:我可以不负责照顾她吗?
李泽言一直教训的没错,我笨手笨脚。而她那么那么柔弱,简直是面捏的,骨头也软的几乎没有,好像一碰我就会弄伤她。况且我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去照顾一个初生脆弱的小不点?
这好像是个任性的提议,李泽言却问:好,现在你能接受的是什么程度?
他为什么会明白我心里的迷茫恐惧?许多丈夫在妻子分娩后,都认为产后的心情低落是矫情和恃宠而骄。
李泽言理解和包容着我的幼稚自私,以及一切想要选择逃避的不成熟表现,接过这个幼弱而沉重的担子。如他一贯的风格,决定无疑受情感左右,但能立刻坦然接受,着手冷静筹谋。
如果我没有看见李泽言抱着61时细微颤抖的手和紧紧绷起的下颌线条,还会以为他心理素质有多强大,简直要肃然起敬了。
与任何他承诺的事情一样,61的摇篮摆在家中的书房里以及卧室他惯睡的那一侧,他开始长时间在夜晚睡不好却不多提一句,61毫无规律的夜啼照料都由他代劳。
我们一起上母婴课,李泽言总能抽出时间事事亲为,而我负责打下手做做递沐浴露或是递上浴巾的活,抱一抱被爸爸整理香喷喷的小61。
他的认真显得我更像个无用的小孩子。
婴儿柔软的五官皱在一起,看不出什么。等到61会说话走路,更大一些,那张稚嫩的小脸才显示出五官的优势,粉雕玉琢眉眼分明,我觉得像李泽言更多一些,他仔细端详,低笑:像我?她比较像你。
魏谦很喜欢逗她,笑嘻嘻地叫她公主。
61喜欢干净利落的玩具,比如九连环、七巧板、拼图和积木。最喜欢的故事是祖恒和祖冲之父子俩讲不完的发明创造。布娃娃?酷girl61看都不要看一眼的。
61当然非常不满这个称呼,连带着非常极其地不满魏谦,每次去办公室,都必定拒绝魏谦叔叔索要的抱抱,使坏把手机藏在坐垫下什么的,顺便靠近时在他的鞋面上踩上一脚,做个鬼脸,接着一溜烟跑到门口,掩耳盗铃地露出脑袋,观察魏谦的反应。
魏助后来都知道主动去坐垫下先摸手机,无不感慨:哎,别看你现在是这个稳重的样子,我总觉得吧,61的性格倒像是遗传了你的本性。
古灵Jing怪?调皮捣蛋?不管魏谦夸我还是骂我我都绝不承认。
61非常粘李泽言,刚开始上小托班,就立即上腻了小托班,回家爬进爸爸的怀里还能盘腿坐着,仰起脑袋举着手指数没意思的小托班生活。
她自带天赋,不发出一声哭音,只说话时带点抽噎的小调,豆大的泪珠在眼睛里朦着,要落不落我见犹怜的样子。
魏谦送文件偶然撞见,叹为观止,惊为天人。
李泽言:大惊小怪。
然而我逐渐发现,世界是从孩子的眼睛里偷来的。
有了她,如同房屋翻新、只身旅居新的城市、凋零一季的爬山虎抽枝覆满了坞墙生活惯常的每一部分都重新有滋有味。她呱呱落地,踏出的每一步,都是熠熠发光的希望。从此成为最易忽视、最不可或缺的一味盐,飞逝了这时光。
在想什么?李泽言深皱的眉目出现在我眼前,嗓音低沉。
我叹一声,搂住李泽言的脖子,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整儿圈住他,这几年你照顾女儿照顾我,会不会很辛苦?我忽然想起,觉得很自责。
在李泽言身后玩乐高的61察觉到什么,警觉地抬起头,发现爸爸被抢走,立刻对乐高失去兴趣,无声地做出了小兽示威的表情,像刺豚一样把脸颊嘟起来。
李泽言的气息落在我头顶,是他轻柔的吻,不用自责。知不知道有个词,叫甘之如饴?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