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蕙神色凝重,接着说:「我当时就很困惑,为什么马正突然要组织旅行,
他之前甚至反对大四学生搞毕业旅行。而且,按你所说的,他为什么主动提出下
水游泳?还只邀请了你?按理说应该问所有同学谁要下去游,对吧?」
我心下一惊,发觉自己从没想过这些问题—或许是在刻意回避这些问题。
赵蕙没给我思索的时间,接着说:「你发现那张孕检单之后,我就再也没联
系过马正,他也没联系我,然后我换了手机号,这你是知道的。那么,马正失去
了我的联系,会怎么想?」
我语塞。
「马正知道了你知道。」赵蕙一字一顿地说。这话绕口,但并不滑稽。
赵蕙停了一两秒钟,之后声音颤抖着说:「如果你知道了马正干的那些下三
滥的事儿,就是对马正的威胁,还很可能会打掉孩子,他的孩子。」说到「他的
孩子」四字,两滴泪顺着赵蕙的脸留下来,我把她的头埋在怀里,拍她的背。
过了一会儿,抽泣声止。我帮赵蕙擦了泪。她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接着说道:
「退一步说,即便你毫无觉察,把孩子当成自己的,也会去追查分娩死胎的事。
这样的话,马正和林主任的计划就风险很大了。」
我一言不发,只是听着,但心里认可赵蕙的分析。她比我缜密周全。
「所以无论你是否知道,对于马正来说,你的存在就是他得到孩子的最大障
碍。但,如果你不存在了……我就不会执着于当单身母亲,会乖乖把孩子交给他,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我哑然,背后一片湿冷。
「所以他想杀了你。」赵蕙说。声音很小,却震耳欲聋。
一瞬间,我就明白了为什么我的计划如此顺利。因为我排除了高风险的杀人
手段,因为我决定利用意外,因为马正和我都热衷游泳。这些因素,换做马正想
杀我也一样成立。
我能想到的方法,马正怎么会想不到?
所以他策划了海滨的毕业旅行,所以他特意在傍晚时邀我下海游泳,而且只
邀请了我。所以他在波涛里转过身来,望向岸边,确认岸上看不见我们的动作。
这像是欧洲古代的决斗,枪手对立,一眨眼的时间决定生死。我也许只比马
正快了半秒,先动了手。否则躺在沙滩上口鼻涌出泡沫的那个人,会是我。
我们都想杀死对方,殊途同归,用了一样的手段,一死一生。
我浑身湿冷,原来已大汗淋漓。赵蕙细长的手指划过我的额头。她的眼神温
柔起来。
这就是故事的全貌么?
不对,这个故事像是一张残破的脸。
我不相信马正会仅仅因为一个猜测而杀人,不相信他会为了孩子杀人,不相
信他会轻易选择这样的方式杀人。
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杀人,背后一定是生死攸关的动机。
破绽出在哪里?我闭上眼睛,仔细回忆近一年的黑色记忆,想找到恶魔背后
的影子。一串画面在眼前滑过去:泡沫、海水、盘、视频、房门、钥匙……
钥匙?
马正那串钥匙像是一团金属刺猬,十多把穿在一个粗壮的钥匙环上,走起路
来叮当作响,宛如狗的铃铛。
为什么我对那串钥匙印象如此深刻?在蒋大哥面前,我把钥匙摘了下面,从
那个环上,一把两把三把四把。
想到这里,我耳边轰的一声,脑子里开了一扇门。
我摘钥匙时,摘完一把十字花的防盗门钥匙,又隔着许多把大钥匙挑出了三
把抽屉用的小钥匙,摘了下来。
这没什么问题。
但当钥匙配好,我把它们装回去时,我把三把小钥匙连续套进了钥匙环。之
前,那三把钥匙之间有其它钥匙间隔,现在变成了紧挨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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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了马正的家,干净整洁得令人恐惧。一尘不染的柜子桌子窗台书架像
是他严重强迫症的诊断书。这样的一个人,发现钥匙顺序的变化并不难。而三把
被动过的钥匙里,有一把是开一个抽屉的,抽屉里的秘密能让马正死无葬身之地。
马正应该是过了几天,要打开抽屉时才发现了问题,否则不可能把盘和光
碟留在抽屉里。他发现时会怎么想?
钥匙离身的机会只有游泳时,谁知悉马正游泳的习惯?谁最想拿到那些视频?
马正录视频不是一年两年,现在突然被人知晓,是不是和最近什么事有关?
赵蕙怀孕,之后和马正失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