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便笑道:“若是暂时可以停了,倒是也好,是药三分毒,姑娘能自己调理过来,倒是不必再吃它。”
沐雪元:不吃的好,钱倒是罢了,天王补心丹里面有朱砂,这种东西催眠效果有争议,毒性却是确定的,倘若服用得久了,容易恶心呕吐,甚至发生消化道出血,急性肾衰竭,尤其恶搞的是,本来是用作镇静安神的,吃得多了反而引发失
从前自己最是鄙弃禄蠹,以为那班人都是利欲熏心,满心的钻刺之学,脑子里想的只有怎么往上爬,只是如今自己却连下场考科举的资格都没有了,本朝的律法,三代内有重犯,不得参加科举,自己即使想要成为当初最为鄙薄厌弃的人,也不可得了。
寒素清贫虽然写在诗里诚然十分动人,若是亲身体味那种生活,尤其是终身注定这样过下去,便没有什么诗意可言,只不过是摧折人的意志,令人志气颓唐,尤其是在有所比较的情况下。
当初自己听这一句话,只觉茫茫然若有所失,想着秦钟若能万幸不死,只怕今后也不再是从前的秦钟,或者与自己分走两途也未可知,这时回想起来,才晓得那里面无尽的怅惘,只可惜如今自己也是“再回首是百年身”,徒唤奈何而已。
从去年五月到如今,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宝玉的心态已经有所变化,从前在荣国府中,周围满是珠玉兰麝,自己相当于是给困在一片肥红腻绿之中,虽然那气息芬芳氤氲,时间久了也令人有些头晕,仿佛有一点透不过气来,因此自然便追求超越,因此那与人世颇有疏离感的黛玉,对于自己便仿佛是天上掉下来的人儿一般,不要说她那幽僻的性情,奇妙的文思,超绝的境界,就连她那多病的脆弱身体,在令人关切挂念之外,也让自己感到一种别具魅力的美。
上槐,貌若鼎边锈”,倘若换了贾琏贾蓉,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是漂亮啊,贾琏是典型的江南贵公子相貌,面如冠玉,齿白唇红,溜光水滑的,贾蓉五官更加深刻立体一些,略有点鹰钩鼻,看着仿佛带了一点西亚风情,就冲他们这副皮相,憔悴了也有美感,薛蟠就不行,难以引发人的怜惜之情。
沐雪元暗道,可说呢,如今宝玉便是个跌断脚的斑鸠,越看越像太宰治,叛逆颓废,整天只知道丧,科举的路目前是已经断了,又不能另觅出路,倘若一直游荡下去,堕落了精神,就很麻烦了。
却说黛玉这一次宴客之后,接连几天都睡得很好,这一天便对紫鹃说道:“这一阵似乎不必再吃那‘天王补心丹’。”
黛玉蹙起眉头,道:“我前儿也想着,他向来无心科举,乃是个世间第一等清静闲散之人,要他那般钻营,本来也为难,白白糟蹋了他天生的资质材料,只是终日闲游,毕竟无益,要他教训童蒙,或者盘剥计算,这般事情原也不适合他,若是钻研书画,或许将来有所成就。”
沐雪元吃了两口粥,说道:“麝月姐姐与我说,宝玉这一阵烦闷得很,他也想效仿着宝姑娘,给人家作塾师,只是宝玉多务杂学,于四书五经都有限,更不要说八股制艺,人便不肯给让他给自家子弟导读,女孩子虽然不深究这些,却也不会请他当教师,前一阵忽然又想要‘学而不成则商’了,想要给人家记账去,然而也给退了回来,深感挫折的了,虽然家中并不等着束修的这几个钱使,整日游荡,终究无聊。”
虽说是如此,不过对于薛蟠来讲,首先最重要的,还是先保住性命,虽然有时人说起怎样极致的痛苦,爱比喻成“生不如死”,其实倘若真的选择,毕竟还是隐忍苟活的多,决然壮烈的少,好死不如恶活,所以薛蟠眼下也还是可以了。
要说那仇九春,可是也真够刁钻的,有的时候沐雪元便猜测他的想法,竟是个持久战的路子,也不说推动死刑,就这么慢慢地熬着薛蟠,打定主意让这仇人在监狱里养老,活生生折磨着他,兼把薛家这一点家底耗尽,他在那里慢慢欣赏着,也是有趣。
她们在这里谈论宝玉,宝玉在蒜市口宅院内自己的房中,却也在思量着她们,想着今日黛玉身为东道主,站在那里宛如玉树临风,标格愈发精粹了,仿佛自己从前还不曾真正认得她,如今是真正如同玉笋一般,抽条长开了,如同欣欣向荣一般,再看自己,却是晦暗颓丧,眼看着一步一步落了下去。
紫鹃也说道:“是啊,就说宝玉那般人品,哪里是坐衙门的人呢?也不是能够打算盘牟利的,他自己整天就嫌那些事情都是枯燥无味,不如便像颦颦说的,写字作画的好,这样雅致的事,却也对他的脾胃。”
然而宝玉此时发现,自己欣赏的已经不是这些了,或者说不仅仅是这些,他现在仍然欣赏黛玉的才情,不过对于建功立业,已不像当初那样轻视,这个时候他便忽然想起秦钟临终前对自己说过的话:“以前你我见识自为高过世人,我今日才知自误了。以后还该立志功名,以荣耀显达为是。”
黛玉叹道:“究竟她们房里怎样的情形,我也不是十分晓得,每次见了宝姐姐,这些事总不好问的,宝姐姐又是个不惯诉说委曲的,从不听她说起这些,现在那一房里,全靠她在撑着,也是十分辛苦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