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入到冷战时的深谷,她也又单方面地中断了与我的一切联系,她仿佛一片树叶飘到了方圆百里的原始森林之中,再也难以找到。一天,我烦得要命,跑到六十层楼高的电视塔的塔顶,去俯望这座城市的夜景,下面万家灯火,我想,这座城市的人们可能有着会无数的烦恼,惟独我的烦恼是独有的,绝对。在那里,我还碰见了两个十八九的女孩,邀我一起喝一杯,我一肚子的火正没处撒呢,她们偏偏来撞我的枪口,我把她们骂了一通,让她们“回家去把没做完的四则混合运算题做了再说。”俩女孩白了我一眼,嘻嘻笑着说,“这老家伙还挺酷。”那天,我在电视塔上呆到凌晨,喝了很多的咖啡,想了很多的事,可是,睡了一觉,就全都忘了,忘得一干二净。我赖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愣,如果是在我们的和平时期,这会儿,铁木儿会发短信嘱咐我:做二十个俯卧撑和二十个仰卧起坐之后,去吃早饭,然后再出去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怎么这么巧,正想着,电话真的来了,看一下来电显示,果然是铁木儿的电话。我赶紧接听,话筒那边一阵嘈杂,像是在疾风暴雨之中,什么都听不清,我一个劲喊,喊声却向撞到墙上又反弹回来,形成颤抖的回音。
我的心揪紧了。
我立马驱车向“北岛”咖啡馆驰去,连一秒钟都没敢耽搁。走进咖啡馆,她店里的侍应生仿佛看见了一颗救命星,“哎呀,你总算来了,快去看看吧。”我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侍应生说,“我们老板喝了整整一夜的酒,醉得不像样子。”我去敲她卧室的门,侍应生说,“她不在卧室,在洗澡间,里面锁着呢,怎么叫也不肯开。”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洗澡间门口,一边大声叫着她的名字,一边使劲地敲打着门,可是,里边死一般的寂静,寂静得令人恐惧,我豁出去了,不顾一切地用胳膊肘将门上的玻璃撞得粉碎,伸手把门锁打开,闯了进去——
只见淋浴喷头流着水,她就昏睡在喷头下面,而且还穿着衣服,完全醉成了一摊泥。我把她抱出洗澡间的时候,她只懒懒地说了句,“黑夜里,苹果树带着尚未授粉的满枝繁花等待着天明,”就又昏睡了过去。她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开来,折住了面孔,简直就像个魔女。我不愿她的员工看见她的这副狼狈状,悄然地将她移到卧室里,脱去衣服,揩干身子,用棉被把她裹了起来。
我的嘴里泛起一股苦而淡的味道,有一种站在废墟前的感觉,“你怎么喝得那么多,难道不要命了?”我说。
“我痛苦。”
“你有什么可痛苦的,痛苦的该是我才对。”
铁木儿把身子扭曲成一个问号。
“我痛苦就是因为我的记忆力太强了,而不善于遗忘。”她说。
第62章 62
“凡是不善于遗忘的人,是因为她享受过幸福。”我把这些告诉了陆清,他听罢,说道。
“你认为她曾经享受过过往的那段爱情吗?”
“肯定享受过,所以难忘。”
“你怎么这样有把握?”
“以我为例吧,为什么我很少回忆起往日的情感呢?因为再回首满目疮痍。而她与我则相反,我正好可以作为她的反证。”
我们是到一处自然保护区来采集树叶的,用来当书签。
“你最喜欢什么树叶,是枫叶吗?”
我点点头,不过,我更喜欢芙蓉叶,只是麻烦一些,需要修剪一番。按说,我们这个季节来采集树叶稍微晚了点,但是,有一弊就有一利,这时候的树叶大多已经自然风干,拿回家去,随便处理一下就可以了。我家里,许多书签都是用树叶制作的,树种不同,形状各异,读书的时候,隐隐的能够嗅到来自大自然的气息,我会感觉到一种绝对的安谧。
“过了这道坎,我们到那个嶙峋的岩石上休息一下吧。”陆清指着路。
帆布旅行袋是背在我身上的,很有分量,尤其是里边装着的那本厚厚的英汉大辞典,沉得要命,那是用来夹树叶的。其他的零七八碎的东西都是陆清的,属于我的只有一个指南针和一个能够仔细观察树叶叶脉的放大镜。这里的树丛和灌木上都挂着露水,很快就把我的旅行袋打湿了,湿了的旅行袋背起来更重了。
在岩石上休息的时候,陆清给我看了她的相册,那里边的她总是睁着一双扑朔迷离的大眼睛,像是在给迷惘的人们导航,引导着他们到只有上帝才知道的地方。
“面对镜头,你仿佛永远都是一副沉思状。”我指点着说,在我来说,她的思维就像一座秘密的隐蔽的曲径幽深的花园,我是走不进去的。
“小时候,我常常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转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
她掰了一块羊角面包给我。
我咬了一口,“那时侯的你,就没有一个谈得来的朋友吗?”
“有,那是一株橡树,长在我家的院子里,有什么心事我都告诉它。”她说。
这一点,跟我极为相似,小时侯,我总是把心里话一笔一划地写在日记本上,写完了,读上几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