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担心过很多可笑的事,担心岳晨下班后找不到我,担心没有人给
他做晚饭,担心正在翻译的稿子的无法按期完成,担心洗衣机里的衣服没有人晾
……直到我意识到,也许我永远都无法离开这个地方。
我,已经被那个女人替代了。
我开始失控,疯狂地踢打柔软的墙壁,放肆地痛哭哀嚎,发泄着心里的恐惧,
但是,无济于事。
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向她下跪,向她哀求,诅咒她,怒骂她,我放弃了所
有的尊严,却换不到她的分毫同情。
我不相信她是另一个我。我是一个不愿意伤害任何人的女人,而她,却对同
样是自己的我那幺残忍。
那次见面,她留下食物和饮水就离开了,再来时,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没有钟表,没有日历,我只能从房顶那一扇小窗中的光暗交替知道又过去了
一天。那是唯一的出口,却在我永远触不可及的地方。
她说:"你乖乖的,我就告诉你岳晨的事,给你看他的照片。"
我假意妥协,试着忽然发难去袭击她。但是,面对我的时候,她永远带着足
够的防备和武器。
我被喷过催泪雾剂,被电击过,甚至被绑住手脚扔在那里整整两天两夜,只
能像残废的狗一样伸头去舔食面前的食物,然后,任凭无法忍耐的失禁尿液在身
下扩散。
我很想就这样死去。
但是我没办法离开,我没办法抛下她每次来告诉我的关于岳晨的点点滴滴,
我没办法把我的丈夫留给这个林娅,这个夺走了我的一切的女人。
我恨她!
独处的时候,我只做一件事,一件也许毫无意义,却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把手伸进马桶,在同一个地方,敲击。
我想既然水滴都可以滴穿一块石头,那幺只要有足够的时间,用我无力的手
指在釉面陶瓷上敲开一条裂缝也许不是那幺困难的事。
我最不缺少的就是时间。如果出不去,这里,就是我的一辈子。
当我终于把那块小小的瓷片握在手心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
那个林娅仍然经常来看我,像是朋友一样和我说话,告诉我她是如何一点一
点地抹杀了我的痕迹,剥离了我和这个世界的关系,让我变成了一个隐藏在某个
小小的房间里的,不存在的女人。
我不再回应她,不再试着用冷嘲热讽去表达我的仇恨。我会把所有的力气都
留下,等着,等到我出去的那一天。
我只敢在海绵上划开一个小洞,一个我瘦弱的身体足以遮挡住它的缺口。然
后,在那个林娅来这里的时候,我就呆呆坐在那里,掩护住我的希望之门,不去
看她手里诱人的饭菜,不去洗澡,不做任何事,不离开那个地方。
我很害怕,这是一个如履薄冰的尝试。如果哪怕只有一次她把我强行拖起,
我就会失去所有希望,甚至,立刻死在那里。
还好,她没有。
我故作的憔悴,我每次上完厕所故意等很久才沖水让室内弥漫的臭气,都很
好地发挥了作用。她越来越不喜欢来这里,我的时间越来越多。
瓷片快要磨尽的时候,我终于凿下了一大块水泥,有了更加有效的工具。我
很害怕当我挖得越来越深,却忽然发现挡在里面的是一层无法穿破的金属,也许
那样我会立即崩溃。
还好没有,这个女人就和我一样,无法考虑的那幺周全。我们都很蠢,以为
足够厚实的东西就可以抵御一切。
那个孔被凿开到十几公分深的时候我触到了隔音层,这个设计给我的工作带
来了很多便利,加快了我的进度。我不知道我已经来了多少时间,知道那些也没
有意义,如果出不去,什幺都没有意义。
也许过了几个月,也许过了一年,也许过了更久。我离开了那里。
没有急着去找她,当时的我,已经是个被折磨得不人不鬼的女人。我不敢去
走她来往会经过的路,绕了一个大大的弯子,花了三天时间,回到我的城市。
用捡垃圾和乞讨换来的钱把自己清洗干净,在路边的小理发店里化了浓浓的
妆来遮掩憔悴,我开始去一个个去找那些久未联系的朋友,向她们借钱。
没法解释发生了什幺事,就只是消失了很久的人忽然出现在面前开口借钱,
这样的事情会很困难。我费了很多周折,最后收获的并不多。不过没关系,只要
可以生存下去就可以。
同时,准备我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