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读博士的梁清颐送给梁清越和斯温的圣诞礼物,在梁清越自杀后的第二天寄到了梁清越在剑桥住的公寓。
快递箱里是满满一盒超能英雄的手办,首发隐藏款,是梁清颐在环球影城排了一晚上的队买到的。小时候,父母没空陪他们,他们就在电视看一部接一部的看超能英雄片,像所有同龄人一样狂热于这些看起来无所不能的超人。
他不知道梁清越现在还喜不喜欢这些角色,就像他不知道,原来梁清越一直还生活在曾经的Yin影里,没有走出来。
明明不久之前,梁清越还告诉自己他的心理疾病好转了很多,他打算在圣诞后和导师一起去越南考察。
尽管帮着斯温劝说梁清越和他结婚时,梁清颐有些愧疚,但斯温对梁清越关怀备至,让梁清颐觉得,他们的婚礼,是对所有人来说最好的选择。
梁清颐相信人生是有最优解的,他自己就做对了每一个选择,让他从一个不起眼的街头混混走到今天。
他永远也无法理解梁清越。
斯温犹豫了很久要怎么处理梁清越的骨灰,最后还是去了宜兰,把骨灰洒进了大海里。
那辆列车的时速很快,梁清越大概是一瞬间内失去了意识,尽管最后的样子很惨烈,但应该是没什么痛苦的。
梁清越死后,斯温才回忆起很多细节,发现他们平静的婚后生活下一直都有着裂痕,做爱时梁清越颤抖的双肩与泪水,还有他冷不丁的问自己,他还是不是自己的奴隶。心理医生也说过他的测试指标标准到奇怪的地步,完全符合治疗的预期,分毫不差。
如果能够早点发现这些,是不是能够改写结局?又或许从他强迫梁清越跪下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梁清越没有遗书。斯温整理梁清越遗留下来的书本时,发现梁清越在这些书上留下了很多随笔。
“在社会结构里,生存的目的,而自杀是逃避。影视与文学里的角色,在饱经磨难以后,都能够走出过去。可是我做不到,我是个无能者。”
“斯德哥尔摩,罪恶又无法逃避。”
“从奴隶到宠物。”
斯温在公寓里不吃不喝坐了一天,翻遍了梁清越所有的书本,逐渐拼凑出完整的他。
一个日日夜夜都在与死亡抗争的绝望者,一个看清斯温对自己的控制欲,却又沉沦其中无法自拔的矛盾者,一个努力扮演他需要成为的角色的社会脱节者。
对他来说,自杀是顺理成章的结局,甚至不需要一个诱因。自杀前的那天晚上,梁清越还为斯温做了他在宜兰学到的台式卤rou饭,他错把酱油买成了鱼露,做出来的味道很奇怪。
“你就让你的校董吃这个?”斯温舀起一勺饭,冲梁清越挑挑眉。
“我挑了很久的猪rou……”梁清越把餐盘往斯温面前推了推。
斯温屏住呼吸,机械的一口口吃完了饭,从背后抱住梁清越。“这样可以了吧?”
梁清越笑了,转过身与他接吻,一个带着鱼露气味的吻。
斯温没有察觉到梁清越眼中闪过的那份惊惶不安。
这两年的婚姻生活,在斯温眼里看来,是梁清越的康复与自己赎罪,在梁清越眼中,自己却依旧是那个暴戾的,绝对压制性的主人。
他因为爱上自己而死,梁清越不能接受爱上斯温的自己。斯温想要梁清越的爱,代价是失去他,铁轨上零落的身体。
连斯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像梁清越所想的那样,婚后的关切与爱意也是一种调教的形式,想要完全掌控他。
梁清越死了,他的绝望却找到了下一个宿主。斯温开始能够理解梁清越,理解他的放纵和自弃。
十年后,lun敦一家小酒馆里坐着一个醉汉,满头的金发脏污打结,双目深陷,一看便知这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瘾君子,正在一杯杯的灌着烈酒。
斯温还活着,不知道为何而活着。
硅谷新星梁清颐,号称要为信息产业带来革新,成为了近期的话题人物。然而在拿到了三亿美元的风险投资以后,他的项目停滞不前,于昨日在旧金山大桥跳桥自杀。
斯温听到酒吧里的人对梁清颐的议论,想起了那个欲望强烈的年轻人,与他惯于隐忍退让的哥哥很不相同。
他又喝下一杯龙蛇兰,致梁清越,致梁清颐,致自己随时会到来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