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气息和温暖让林月深泪流满面,仿佛是得了力气一般,林月深拨开阻碍,重回人间,每一轮经筒已经转动,每一盏长明灯也已修剪,经筒上的佛文点点浮现,交织成万缕佛幡,浮动着飞向林月深,丝丝绕绕的缠在了林月深身上,呼吸间,佛幡跟随转动,渐渐覆盖了林月深满身的业障。
待到一切平息之后,渊空交给林月深一支笔,一页纸,跟林月深说,“此次离去,不再约定相见时间,林施主需叩遍这天下大山长路,抄写万千卷佛书经纶,待到完成之日,请与子时前来与贫僧相见。”
冬日的冰雪消融牵绊着春日的明媚,时间的轮回就像是转动不息的经筒,四季交叠更替,林月深的脚步踏留在世间的每一座山岭之上,在那云雾缭绕的山顶之上,郑重叩拜,在蜿蜒曲折亦或是直通天边的道路上,虔诚祈祷,寂静的深夜里总是陪伴着林月深的是一盏温热的油灯,那用着赤诚之心抄满纸张的佛经,总是会顺着林月深的指尖没入,纠缠着林月深的冤魂也会得到一份解脱。
夏日蝉鸣,看云卷云舒,林月深执笔落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突然感觉周身一轻,捆扎着自己的东西突然崩断,这场旷日持久的修行终于是踏入了终点。
入夜,子时,林月深如约来到庙堂,他跪在蒲团上,虔诚的对着这万千神佛叩拜,渊空出现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林月深,一言不发,林月深似有所感的站起身,回过头,冲着渊空行了一个合十礼,“大师,如今怨念已除,还烦请大师再救沈云禅,了我心愿。
渊空看着他,问他明不明白这样做的的后果,林月深轻轻的笑了一下,“挚爱为我烟消云散,我却独享他的修为与功德苟活至此,如今得有机会能挽救于万一,任何后果我都心甘情愿,只求再见挚爱一面,摸一摸他的脸。”
渊空看着林月深,轻叹一声阿弥陀佛,抬手伸向了林月深的胸膛,一团温热的光从他的身体中被拉出,当完全离开林月深那一刻,光亮四散着扩大,冲破庙堂的门窗,恢弘着照亮了方圆数里的天地。
渊空单手立掌,轻声诵念着佛经,光亮渐渐平息,一个红衣少年的身影逐渐浮现,林月深站在一旁不敢出声,害怕这一切是自己的幻觉,害怕这是一场还没有清醒的梦境,直到沈云禅的身形完全浮现,回过身冲着自己歪了歪头,林月深这才真情实感的觉察到,沈云禅真的回来了。
当初厨房的姨娘告诉林月深,人高兴了也是会哭的,林月深竟是不相信,他在想有开心的事情为什么要哭呢?直到今天,喜极而泣的自己向着沈云禅奔跑过去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眼泪,不只是只有悲伤的时候才有。
沈云禅张开双臂接住了扑向自己的林月深,林月深紧紧的抱住沈云禅的背,把自己的眼泪鼻涕全都蹭在了沈云禅的肩膀上,等不了情绪稳定了,林月深把脸埋在沈云禅身上,声音闷闷的说:“云禅,你多爱我我就多爱你,你好好活,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
沈云禅猛的将林月深推开,双手死死的钳住他的肩膀,看着正在逐渐虚化的林月深,呼吸之间颤抖的全是嘶哑的痛苦,林月深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中翻涌的悲痛让林月深一下子失了方寸,林月深伸手捂住了那双眼,亲了亲沈云禅颤抖的嘴唇,“云禅啊,我罪孽太深了,疯狂的执念只会让我重蹈覆辙,我想着那干脆让你活下去好了,对不起,云禅,让我自私这一回,下辈子,下辈子我再去寻你,再对你死缠烂打,好吗?”
沈云禅在林月深的掌下痛苦的闭上了眼,浑身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感受到敷在眼上的温热逐渐消散,林月深的气息也开始弱不可闻,沈云禅猛地睁看眼,却只看到了林月深最后留下那一抹不舍又温柔的笑容,他竟是没有同林月深说上一句话,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喜欢也好。
隐匿在暗处的蛐蛐突然开始高声嘶喊,撒落在角落的香灰被风裹挟着扬起,缠绕着高挂的经幡向着远处飞去,消散,大殿中的神佛向来都是垂眸看着前来祈求欲望的庸人,一如现在跪在蒲团上失声痛哭的沈云禅,皆是徒劳。
那一天相遇的少年啊,我原来回生生世世为人,只做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只要能与你相识、相知、相爱,哪怕一生平苦贫困,我亦甘之如饴。
情缘如花自开落,缘来缘去莫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