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投入到对
知识的攫取与对弟弟的照顾之中。她在大学主修选择了物理系,却在图书馆积蓄
了历史、文学、政治、经济以及四门外语的学习。当读完一本书,便立刻去寻下
一本;当学完一样学问,便又接着学习第二样——仿佛唯有用学习塞满自己,才
能抑制那不可名状的空虚。
因此,当大学毕业时,林双的优异的学习成绩自然而然为她换取了保研资格。
那一年,她二十二岁,他九岁。
三年之后,林双成功拿到硕士学位。当她的导师问她是否要继续深造时,她
拒绝了。
「对不起,我累了。」
那一年,她二十五岁,他十二岁。
彼时林双仿佛已经走完了一半的人生,但林承的路才刚刚开始。林双放弃了
继续读博士的机会,在林承即将入学的初中担任了物理教师。林双已越来越坚信,
自己的命运早已经注定:她和弟弟始终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在一起,早已无非分离。
培养林承长大成人已成为林双这一生唯一的目标。过去,她为了这个目标牺牲了
自己的一切,未来,她也仍将如此。此刻,她沉浸在这样崇高的牺牲所带来的精
神满足中。林双已经习惯了节俭,既不追求精致的美食,也不去买漂亮的新衣。
因此她的身体削瘦和苍白,又常被包裹在已不合身的、显得宽大的衣服中。任何
物质都已经无法给她带来快乐与满足,好像唯有在全身心投入到对弟弟的照顾中
时,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假如说人活在世上必然存在着情感的需要、正
如需要饮食与睡眠,那么林双便认定,自己只需要一种感情就能支撑自己活下去
——那就是她投入全部情感的、对弟弟的最纯粹爱。
她在这所初中担任了三年物理老师,也就陪伴了弟弟整整三年。当林承初中
毕业的那一天,林双便向校长提交了一份申请书,希望能够调到高中部去。她告
诉校长,自己想继续去照顾弟弟。
「嗯,我能理解,」校长说,「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你一直一个人照顾林承,
很不容易,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可以帮你批准。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把他看得
太紧对他的成长并不好——林承是个很好的学生,依照我的看法,最好能让他快
点学会独立。」
林双摇了摇头,仍坚持要求调任。校长对此也不再坚持,帮她批准了请求。
这一年的夏天,她二十八岁,他十五岁。
林承似乎比同龄人更健康、更强壮,也更加聪明。此时的他,身高已超过了
姐姐。由于林双的敦促,他不仅勤于学习,更注重锻炼,古铜色的皮肤包裹着微
微起伏的肌肉。但他日益成熟的英俊脸庞却总是带着和姐姐相似的迷茫和忧郁—
—这种神情却又给他增添了几分独特的气质。
林双看着弟弟的模样,喜悦与欣慰填满了心头。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一位母
亲了。她想到自己会陪伴着林承从一个小小的婴儿成长为一个独立的男人,便被
一种崇高而伟大的精神快感所笼罩。虽然有时会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感闪现在她的
脑海中,但下一刻这种负面情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牺牲与奉献的人生,无疑是最高尚的人生。」
正值七月,这座城市已然被火辣的烈日炙烤着。
这一日,天刚刚降了一场大雨。外出回家的林双被淋了一身透湿。索性下雨
时她已离家不远,不至太过狼狈。当她推开门进屋时,迎面便看见林承正从书房
里出来。林双看了弟弟一眼,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却什么也没有说,自顾自
地走向了浴室。忽然,她意识到来自弟弟的目光中有些从来未曾有过的东西。她
莫名打了一个寒战,忍不住又回过头去,发现弟弟仍然盯着自己。
林承也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被姐姐所察觉,连忙挪开目光,喉咙里发出几声不
自然的轻咳,双脚向着客厅拖了几步。
林双已经明白,弟弟这种奇怪的反应意味着什么。苹果已从树上落下——在
这短暂的瞬间,二人第一次察觉到彼此除了姐弟这一无可抹消的血缘外,还有着
另一种较之更为原始的本质联系,察觉到对方不只是作为自己的姐姐或弟弟而存
在,而是作为一个女人与一个男人存在。在这一瞬间,林承已经在他自己与林双
二人的心中,真正作为一个男人而存在了。
然而这一简单的事实,却在林双的脑海中化为无数难以理解的要素,彼此碰
撞、彼此勾连、彼此抵消。林双将湿衣服扔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