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荆州的贡粉?”
“要两盒。”
卖货的娘子乐得眼睛眯成了两条缝,一口白牙露出了三分之二,“好好好,奴马上就给郎君包好。”
崔远付了钱,提着包好的胭脂水粉走出了胭脂水粉铺,一路穿街过巷,来了薛无双居住的小院外。院外有棵大柳树,崔远将包了胭脂水粉的包裹放到院外的石阶上,扣了扣门环,然后紧跑两步,跑到大柳树后躲了起来。
不一会儿,门开了,莺儿从门里探出了半边身子,转动着脑袋左右看了看,又低头向下看去,最后拿起门外的包袱关上了门。
崔远松了一口气。
他没喝薛无双给他的忘情水,他不想忘了薛无双。他知道薛无双以失去美貌为代价,换得韩裕恢复原貌,莺儿都告诉他了。
莺儿不时上街买菜,他让自己的小童截住了莺儿,将莺儿带到了他面前,莺儿就什么都告诉他了。告诉完之后,莺儿还赠送给他一句评价:“崔郎君是好人,可惜我家娘子没福气。”
他自己也在暗中看到过两回变了容颜的薛无双。姿色平平的薛无双,依然让他魂牵梦想。他喜欢的是薛无双这个人,不止是她的脸。
莺儿提着包袱来见薛无双,“娘子,不知是谁在门外放了个包袱,特别香,你闻闻。”说着,她将包袱递到薛无双面前。
薛无双提鼻子一闻,确实,包袱香气扑鼻。
莺儿在薛无双的授意下把包袱放到画案上打开,随即惊呼出声,“这么多!”
包袱里放着将近二十盒Jing美的胭脂、水粉。
莺儿拿起一盒胭脂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真香!娘子你闻闻。”她将胭脂盒递到薛无双鼻子底下,一股好闻的幽香飘进了薛无双的鼻子里。
薛无双皱起了眉头,“看见是谁放的了吗?”
“没有。”
薛无双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会是谁放的呢?
傍晚,韩裕回来时,薛无双还在画室作画。韩裕推开画室的门,霎时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香气虽浓,但既不呛人,也不让人反感,反而令人心旷神怡。
“什么味儿?这么好闻?”他转着脑袋四处找香源。
薛无双放下画笔,指着画室一角的多宝格,“不知谁在门外放了一个包裹。”
韩裕走过去,从多宝格最低层拿起一个紫色的小包袱,走到画案前,将包袱放到画案边上展开,包袱里的胭脂水粉露了出来,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谁送的?”
薛无双听出了韩裕话中的醋意和薄愠,这份醋意和薄愠刺激到了她,“我怎么知道谁送的!”
韩裕看着因发怒而变得更加不好看的薛无双,也受了刺激,“莫不是你前夫对你旧情难忘?”
薛无双强压怒火,不想伤了二人之间的和气,“不可能是他,我去蝶梦馆求了忘情水,逼他写放妻书的时候就给他了。”
“你给他,他就一定会喝吗?”
薛无双心中一动,可是嘴上依然否认,“他就是没喝,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也早死心了!”
韩裕脱口而出,“又不是人人都像我!”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不是,无双,你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薛无双不住呵呵冷笑,“又不是人人像你,韩裕,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
“无双,我一时心急,说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相信我,我对你的心意从来没变过。”
韩裕示好地来拉薛无双的手,薛无双一次次拍开了他的手。
“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无双……”
“出去!”
“好好好,我出去,你消消气,等你消了气,我再来看你。”韩裕狼狈地退出了画室。
薛无双坐在画室里,直着目光,一动不动。莺儿悄悄走进来,走到她近前,小声道,“娘子,我也觉得这包袱是崔郎君送的。”
薛无双一眨眼,没说话。
或许韩裕说得没错,崔远并没有喝忘情水。可是崔远也没看见过自己现在的模样吧,若是见了,必定也和韩裕一样,心生嫌弃,哪里还会买这么好的胭脂水粉送她。
“莺儿,”薛无双缓缓开口,“我要是再离一次婚,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坏女人?”
莺儿使劲摇头,“不会。娘子是好人,只是娘子看错了人。”
薛无双笑了,笑掉了两串眼泪,“我看错了人。”她喃喃地重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