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商乐仿佛没有看见林时和望向他的表情,喝完玻璃杯中最后一点牛nai后直接起身。安尚乐还没有消掉昨夜的尴尬,早早就出门去了学校。椅子被直起的腿脚往后推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林时和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都被安商乐时机恰巧地打断。安商乐把碗筷和杯子放进洗碗机里,经过椅子的时候一把抓起黑色的背包,走到玄关穿鞋时林时和来到他面前。
「安商......」
正在穿鞋的男人抬眼看他,随后伸手指了指耳朵,「抱歉,听不见。」
第一次谈话彻底崩裂。
林时和不知道安商乐究竟是没有一点空余的时间还是在刻意激怒自己。每个课间来到对方的班级,要么有事要么去卫生间,到了下午安商乐更是直接戴上耳机。被拜托帮忙传话的人给林时和回话时简直恨不得钻进土里。
「他说,」那人呼出一口气,「......他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林时和无意识地转着笔,手掌撑住下巴,有些神游天外。他只能隐约看见黑板前的人蠕动的嘴,却捕捉不到一点声音。笔杆划出一道圆,那圆成了漩涡,把前方男人的声音、把林时和、把周遭的一切全数卷了进去。
他双目涣散、嘴唇微张。
林时和的眼前浮现了Yin雨天,混乱的尖叫穿过耳膜刺入他的脑子。从一片暗色里飘下来的雨,昏迷前模糊的场景、剧痛、人声。睁眼后一张无神的、男人的脸。他朝那人伸手、忍着疼痛想要抓到他。
席卷过全身的恐惧顺着眼眶止不住流出的泪水渗入体内,他全身的每一块rou都化成了手,长出尖利的指甲,抓向自己、伸向不远处的人。流入唇瓣闭合的缝隙里的水ye苦得几乎让人呕吐,灼烫得如同岩浆烧过喉咙。
他拼命地伸手往前。
却没有人想接住那只手。
过了多久呢?林时和眨了眨眼。一只手刺穿那个人的身体,带着浓重呛鼻的腥臭味狠狠地抓住他的手腕。救我。他喊。
救我——
无人应声。
林时和的眼睫又抖动一下,安商乐知道什么?这个问题里藏着的是足以杀死林时和的毒药。他想做什么?——安尚乐呢?她知道了吗?
林时和的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起来,因为恐惧。他的手心与食指都泌出黏腻的汗,林时和看向自己微微发抖的两手,他听见安商乐说:
林时和,你不恶心吗?
......
林时和放学再次去找安商乐而被告知人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他跑到停车的地方拉出自行车用力地蹬了出去。本想在回家的路上同安商乐谈谈,便早早给安尚乐发了信息。林时和飞快地踩着踏板,想要在安商乐没有回到家前拦下他。
风刮过林时和的脸,那股冷意仿佛钻进了骨头,他只要想到安商乐已经把那件事告诉安尚乐,或是他会告诉安尚乐的可能就觉得冷意窜上四肢。
然而一路上都没看见安商乐的身影,直到他到了开了家门才见到正在换鞋的安商乐。林时和顾不上整理被吹乱的头发,快步走到安商乐旁边,一把抓着他的手臂防止人离开。安商乐怔了怔,斜眼看林时和。
「安商乐,」林时和对上他的眼睛,「我们谈谈。」
安商乐直起身体,额头的发丝已经盖住半个眼睑。他摘下耳机,淡声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林时和没有放开手,五指紧紧捏着他的下臂,看向安商乐的眼神颇有些破釜沉舟的味道。
「你知道什么?」林时和问他。
安商乐把头仰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呼出一口气,然后手指掐着眼镜架将它摘下放进侧腿的口袋里。他往前逼近一步,高出林时和一些的身量让人产生莫名的压力。安商乐轻笑两声,「不如你去问问林书学?」
他往一旁走了两步,歪头打量林时和突然愣住的脸,饶有耐心地等着回答。
林时和的手松开了些许力道,好似没反应过来一般,「......你什么意思?」
安商乐敛起了平日里那副淡然清冷的样子,他的眼睛在一瞬间染上勾人的媚色,唇角与眼角一同弯起好似一条狐狸。他凑到林时和的耳旁吐气,哑声说了句什么。
然后被人一拳狠狠打上嘴角,林时和狠猛地揪着安商乐的头发将人向后扯,让他露出又变回冷淡的五官。林时和仿佛被激怒的某种野兽,犬齿相抵,要把牙齿咬碎一般瞪着安商乐。
眼前的人仿佛没有一点反抗的力气,任由他羞辱一样地抓握头发。林时和本想问更多 的事,对方在耳前说的那句话成了未熄灭的火堆,一点一点地烧着林时和的身体。安商乐在说什么?怎么可能?
——怎么会?
是什么激起林时和所有的不安、恐惧、久违的厌恶?
「商仔?!」
林时和突然听到这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