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荒废了许久的楼,满地的垃圾,墙角贴着的广告纸都不再鲜艳。不知道是不是孩子们的恶作剧,墙面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划痕,大多数是骂人的话,还有名字。纷杂的字句里,不知道倾露着谁的内心:
她拉开立入禁止的牌子,一级级踩上灰尘飞扬的台阶。
达到顶楼,用力推开仿佛锈住的门,灰尘扑面过后,她会看见早就等在那里的白石美羽。
然后,她会说
她吃惊地看向美羽。
子。她和白石美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她们被错换了命运。
隆起的记忆背脊慢慢浮出黝黑的海面,紧接着是粘腻的光滑身躯。庞然大物从湿暗中伏起身。
紧捏着的手机震动,她抽离陷在回忆泥潭的思绪。
提包震动,接起陌生的号码,曾经的高中同学邀请她参加下周的同学会。
她走出宽阔整洁的庭院,脚步颓唐。眼前卷起雪,大块的白色碎片反着光,让她眩晕。车站旁立着几人宽的广告牌,男明星的嘴角扬起得刚刚好。
【上楼】
翻完整本日记,她痛哭许久,恨,膨起的恨意却不知道该把矛头指向谁。
怎么样,视野很棒吧。我经常会来这里散心。美羽伸出手,指向另一旁的楼,这里荒废了很久,又在好地段,估计也没钱再拆了。这一片曾经是白石家的产业,十五年前工厂发生爆炸,无关紧要的负责人自杀谢罪,随便堵上媒体和民众的嘴。当时我十岁,在父母的争吵中,第一次知道我的生母是谁。原来和我差不多时间出生的女孩子,才是白石家真正的女儿。
神真的存在吗?
白色气泡对话框里,是美羽对她的命令。
你怎么这么慢啊。美羽颠着手心的手机,这条路确实有点难找,不过我都发你地址了。不应该这么慢吧。
她到底是为什么来这里,也许只不过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肯定。到底有没有人真的爱过她,为她的存在感到高兴过。
白石久美像是再也无法保持之前挺拔的姿态,手中的茶杯不停摇晃,几乎要翻倒。但脸色转变只在片刻,她平复着情绪,声音很轻:谢谢你告诉我。
白石久美又冷笑一声:作为入赘的男人还这么不知廉耻,也只有他了。你要是需要钱,我可以
随着空旷空间里的声音回响起,被自己强行封止的记忆铁链松动。
开什么玩笑。
猛烈的情绪一股脑涌上头顶,她急促呼吸,眼泪倾斜而下,我,并不是要来钱的。因为你一天没养过我,所以才对我这么没有感情吗?发现自己的女儿被换以后,你有没有想过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吗?知道我曾经想做什么吗?你有像浅见敏子在日记里对白石美羽那样对我感到愧疚过吗?我想你肯定是没有,你在意的只有白石家的一切。你真的太可悲了。虽然在浅见敏子那里我过得并不好,但是看到你,我还是会庆幸,你没有养大我,作为我的母亲,真的太好了。要论恶毒和恶心,也许你和白石俊哲不分上下。
就只是这样吗
是眼泪还是口水呢,顺着不住颤抖无法合拢的嘴角下流,她捂着胸口几度无法出声。
白石久美翻着日记笑出声音,声音迅速低落:真是单纯愚蠢的女人。
一直绷紧的情绪,因为这一句评价迅速干瘪。
我没得选。最后,白石久美说。
美羽点起一根烟,楼顶有风,几次没着,她不耐烦地咬住烟屁股,声音含糊:家里的家教严,妈妈一直教育我:不要给白石家丢脸,白石家是女性当家,你就是家里的继承人。她冷笑一声,不屑的眉眼很像白石久美,啧,女性当家只不过因为她是独生女,无法继承家业,祖父让爸爸入赘,又害怕爸爸反悔,等到孙子继承,白石家改姓。说白了大家都是权力的棋子而已。为了白石家,她可以忍受没本事的老公乱搞,也可以忽视冷落自己的儿子,更能抛弃自己的亲生骨
没有对不起,也没有我爱你,这句感谢意外地刺耳。
她长久以来到底是为什么在坚持,又在相信什么?这二十五年来的时光,这么多年来阴暗潮湿的仇恨和复杂扭曲的情感,不停反复自欺欺人的忍耐,全部被抹杀。
看她不动,美羽走到她身边,拉她到天台边。不远处是高耸的楼宇,还在城市的中心附近,但喧闹的声音已经离她们太远。
开什么玩笑!
别这么看着我。白石久美合上日记,如果是想要惹人落泪的认亲环节,恐怕要你失望了。你被调换被浅见敏子偷偷抱走起,就不是再我的孩子,更不是白石家的孩子。白石俊哲就是你恶心的父亲,说到名字,她皱起眉,像是嚼了一口苍蝇嫌恶,年轻时有许多风流债。他到处招惹女人,浅见敏子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但能做出来这种事情的,估计也就她这么一个。既然她死了,这种丑闻更不能再见光。白石家,从来只能有光鲜的一面。
开什么玩笑。
那天,也是同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