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重笄。
珒孥山上的一群魅,是我的养母。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三百年前梼杌入世,在珒孥山jianyIn肆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山中的魅死了大半,我被前来镇压凶兽的元珒上神救了回去,为报恩情,认他为主。
我现在是全真山的神兽,但元珒上神并不把我当坐骑看。
我的真身长得非常缓慢,至今才比人的小腿高一些,谁见了都要忍不住要嘀咕这到底是犬还是矮腿的马。自从被上神带上了全真山,他不许我化为人身,除非只在我与他两人独处的时候。
其实我觉得我人身的样子比兽身的磕碜样要好上百倍,虽不能骑走,但也可作侍童为主人捶腿磨墨,但主人他老人家不这么想,主人深谋远虑,定是想到了我没有想到的地方,这或许就是我没有达到主人的深奥境界的缘故。
我的主人元珒上神是了不得的仙人,他远在我出生前就是了不得的仙人了。他乃是上古神族后裔,甫一出生,便是诸天神动,上古遗兽不远万里,甘愿为他坐骑。
话说回来,一个光鲜体面的上神,不该有我这样一只畏葸孱弱的神兽,我委实是太不争气了,也不怪上神不在外骑我。
尽管如此,我也厚着脸皮留下来了。全真山地灵人杰,百川道宫俱是雄奇,上接九天玄境,便是一块小小的石头,只要老老实实待上几百年,也可修炼成Jing,我只要挂着一个闲职便可饮甘露灵气,小日子过得十分曼妙。
长玢上神是主人的至交好友,三百年来,他来过全真山四次,算是我比较熟悉的外人,但我并不喜欢他。
第一次见面时,我还是一只腿都站不稳的小兽崽子,几个来访的仙人都不曾看出我是个什么东西来,他啧啧称奇的眼神让我十分不喜。
这次也一样。主人唤我去时,他们正在品酒,长玢上神一见我就眯起了眼,长大了好些,这是狰吧?
可是却是四尾,通体雪白,奇怪,真是奇怪......
狰乃畏兽之一,五尾一角,这一点倒是和我十分相像,只是它们吼叫声如雷劈石,以老虎豹子为食物,粗鄙无比,难以驯化。
我曾见过狰,还有狸力,长得丑陋非常,养母们说我是她们的宝贝疙瘩,却对它们嗤之以鼻。
我在心里默默道,别把我跟它们相提并论,就感觉长玢上神的视线又在我身上凝了一瞬,对主人说:你这是要养一只小禁脔?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飞身一跃,用我最大的气力嚎了一嗓子。
他也被我吓了一跳,讪讪道:噢噢,你识得这词?
我有点儿得意,原来这人还会尴尬。
但我很快就后悔了,毕竟在主人面前,一举一动我都十分规矩,唯恐他有一丝的不欢喜。
我转头一看,主人正半低垂着眼帘,拿他那双细长的眸子看我,懒懒的,柔柔的。
他微仰起头喝酒,喉结细细滑动,几滴晶莹的酒珠顺着他的嘴角,沿着脖子和下巴,一路没入玄色领口里。
我赶紧低下头去,只听到主人说:长玢,你该回了。
这害人Jing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主人,放下酒杯,摆摆手扬长而去。
我忙垂下头,盯着他的脚,哆嗦道:主、主人,重笄知错了!
我不敢再看他的脸,只停留在胸口处,然后重重地想磕头下去。
这个头究竟是没有磕下去,我将将要触及地面时,突然被主人凉润的手托住了,笄儿何故行此大礼,不要动不动就跪。
三百年了,笄儿怎么还是这么怕我?
我心里翻江倒海,我知道主人脾性温和,浑不像有震慑三界威名的战神,只是凡事要讲求礼节尊卑,才能表达出我对主人的敬爱之情,而且,主人的徒弟们在主人面前的恭谨小心更是我这点儿皮毛所比不上的。
还不起来?
我没有起。
主人没有再说话,我听见他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主人叹的这一口气像是钻到了我心口一般,郁结得很。我心一沉,以下犯上.....莫不是要乱棍打死我?
不待我多想,他提起我的后颈rou,抱到腿上。我的养母们没有谁这样对过我,这种被人扯住后颈的安全感立马让我变得顺从服帖,这大概是从骨子里带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