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快换身儿衣裳,咱们赶着过去。”
言罢,替她换了件珍珠攒细花儿殷红绉纱对襟褂、横一条浅紫缎抹胸,下罩的亦是浅紫素面月华裙,清清爽爽,如一丛水烟里的美人樱。
二人撑伞而去,甫进院儿,遥遥就见槛窗上伏着懒蝶昏燕的楚含丹,眉间像是蒙着一层淡霭,使明珠回忆起烟雨江南的长巷中,一片若隐若现的扇面。
她绕庭而上,在花间与她招呼,“二奶奶,我来瞧瞧你,你不嫌吧?”
好半天,楚含丹方迟缓地回过神来,朝声音的来处望去,一瞧是她,便撑起了细腰,像朵攀枝争艳的花儿,连笑容都拼了十二分的精神,“大奶奶说哪里话儿,下着雨,快进来喝盏茶吧。”她又扭脸往屋内招呼,“夜合,叫人烹茶上来。”
说话儿间,明珠已进得屋内,落在对榻之上,亦不爱废话,招青莲奉上宝盒,“听说二奶奶有了喜,我也没什么送的,这个东西二奶奶过过眼,瞧瞧中不中意,要是喜欢,就算我贺二奶奶之礼了。”
抬眉一瞧,只见她的眼冷冷地扫过那只宝镯,几颗蓝宝石泛着粼粼波光,跟她的目光一样凉。不过她仍是笑的,笑得漫不经心,“大奶奶有心了,多谢惦记。不过,这是知濯给你买的吧?你又拿来送我,是个什么意思呢?未必是来我面前显摆显摆他有多疼你?”
此言一出,四方皆为尴尬,夜合尤甚,忙奉茶上来,讪笑两声儿,“大奶奶您瞧,都说女人有了身子性情就要大变,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的,这一生起气来啊,就不管不顾的,什么难听说什么。倒不是有心,我问过大夫,都说孕妇皆是如此,所以请大奶奶见谅,就连我们姑爷也一日挨她几顿刺儿呢,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见她如此光明正大不顾众人的脸面,明珠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呵呵陪笑。楚含丹却不欲作罢,挂了眉剔夜合一眼,“要你多什么嘴?我自个儿说什么我自个儿心里有数。”
这下夜合也没了脸面,将盏架在茶托上,拉了青莲旋裙而去,独留她二人说话儿,倘若有失体面也不至于落到丫鬟眼里。
外头雨已转小,静谧且绵长地飘洒,偶时掠过两丝进窗,触到明珠的手背,顿觉微凉。她正欲客气两句告辞,恰巧楚含丹掌心托起一片藕粉淡纱的衣袖,摆出个请的姿势,“大奶奶快请用茶,一会儿就凉了。”
循声而望,见她唇角一丝清淡如水的笑,哪里来的真心待客呢?明珠要起身,谁料她又开口,声线像润雨一样凉丝丝,“大奶奶,先前咱们话儿已经说开到如此地步了,你也不必再同我虚讲客气。你这些东西嘛,要一千一万我也有拿得出来,从前我的生辰礼上,知濯也不知送了多少,原没什么稀奇,可这也算你的一片心意,我今儿就收下,下次可不要再同我客气了啊。”
明珠无言静对,细密的雨声中,她思索半刻,到底还是扶案起身,含笑将她眱住,“二奶奶,那都是从前的事儿了,如今你怀了身孕,就不要想那些前尘往事了,把眼下的日子过好才是正经。我就先回去了,二奶奶不必送。”
话讫拂裙转身,在楚含丹寸寸渐暗的目光中踅入廊下,与青莲执扇步入雨中。
霪雨无间,像千丝万缕的线将人缠住、网住,楚含丹顿觉四处无门、八方无路,花草林石俱在烟雨濛濛中不清不楚。譬如她的余生万里,要在这重门之内,同一个不爱之人磨到老、磨到死,麻木得不真不切。
同样一片雨下,马车咯吱咯吱慢响不停,街道还似以往,人影憧憧,天下熙熙,不知为何聚首。宋知濯在马车内,只觉生息聒耳,搅乱他的心亦是乱麻一团。
待车停在明雅坊时,他立即敛了烦丝,由相帮引路,一路上了轩厅。赵合营果在里头,一见他,将面前两只金樽俱斟满,一只递与他,叮咣一捧,笑颜难掩,“知濯,一切竟在掌控之中,如今咱们兄弟先饮一杯,待入冬后事成,再到此处喝个痛快!”
轩厅照常空无一人,赵合营砸一下唇,压低了声线,“已与四叔商定好了,你在延州拖住军情,暗中转至寿州。我这里带着暗卫由庐州兜转过去,咱们在寿州汇合。”及此,他将眼皮一台,架高了眉,“你不日就要带兵启程了,家中的夫人可安置好没有?”
正是戳了宋知濯的痛楚,只瞧他自斟了满杯,一饮而尽,像是将窗外一片愁雨都和入腹中,脸上笑中带苦,“我思来想去,只要她还是我夫人,就必定要叫景王捏了去,倒不如放她一条生路,若我败战而死,她也不必为我守寡立节。可我晓得她,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倔得很的一个性子,倒是不让她知道的好,一则万一我死了,她好安稳过她的日子去,二则万一落到景王手里,她什么也不知道,倒少吃些苦。”
“嗳,这才对,”赵合营松了五官讥笑了几声儿,又替他斟一杯酒来,“要我说,大男儿志在四方,哪里就被这些儿女情长绊住脚?也辛亏我还没娶妻,否则岂不是这会子也跟你一样,磨磨唧唧的。抓紧办了吧,好无牵无挂地去立那不世之功!”
宋知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时几位姑娘上来,佩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