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儿了?你父亲又好些时没到我这里来,丫鬟说,他已有半月未归家了。”
“父亲且有得忙呢。”宋知书撩了衣摆将腿盘在榻上,端茶细抿一口,“如我所料,父亲参了延王一本,所查属实后,圣上又委派了童大人与父亲一同查处余下乱党,曹仁在逃,他手下的兵已悉数充到穆王麾下,瞧着架势,舅舅是翻不了身了。”
屋内昏鸦的光,罩住张氏雷鸣心惊的脸色,宋知书缄默一瞬,还是直言相告,“母亲,我说了您别哭。舅舅已经下了台狱,圣上亲自定处,判其‘结党谋逆,永禁台狱’,一并连张家俱都定了谋逆之罪,判得‘满门男子问斩,女眷充为官妓’。”
此时,有丫鬟进来掌灯,才亮得满室明黄,已见张氏呆若朽木,涕泪纵横。宋知濯忙自袖中掏了帕子替她蘸泪,一壁哄一壁劝,“事已至此,已无回天,当初我在舅舅面前掩下父亲时,咱们不就料到会有今天了吗?好在您是外嫁之妇,并未牵涉其中,在家里替外家哭过一场,往后就休要再提起此事了。”
张氏仍只是哭,直哭了半个时辰后,才渐渐抽搭着,一句话竟哽咽得断断续续,“你派人、去叫你父亲、回来,告诉他,我心里害怕。”
天泄暴雨,似她的泪流不尽,啪啪乱坠的雨点儿像是打在她身上,滗下一股稠重的寒意。她是真怕了,仿佛瞧见支摘牗外无边的夜雨中、太湖石下的深雪中走来张家满门英魂,瞪着憎恶的眼,质问她为何因一点儿女情长竟置骨肉血亲于地狱。
雪与雨仿佛汇成滔天的黄河,汹涌在宋知书归去的路途。即便有丫鬟替他撑着伞,也溅湿了他半阙衣袂,哒哒地嘀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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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元张宪《听雪斋》
第60章 高升 踩着血阶,升官发财
这厢宋知书风雨夜归, 湿坠着袍子甫进院儿,就由八方檐下涌上好几个丫鬟,以慧芳为首, 簇拥着他进屋。
众丫鬟又是解香袋卸佩环, 乱着打水擦脸、捧茶驱寒, 才坐定,即见楚含丹由夜合搀着进了屋。见她软亸松髻, 脸上被这夜雨惊得一丝血色也无,一双眼哭得似个兔子一般。
冰雹子似的雨滴打在窗瓦,溅得人心亦是潮湿。宋知书不忍心, 将丫鬟挥退, 分明是要出言关心, 声音却硬得很,一并连那理袍子的姿势都有几分高傲,“二奶奶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却奇,我才进屋你就过来了, 是有什么话儿要说?”
原是该也出言相讽的, 可今儿是她楚含丹拉着脸皮求人,也就不好再同他置气斗嘴, 却也做不得低头, 只不说话儿。还是夜合上前, 陪了笑脸将他二人一边儿瞧上一眼, “原是小姐有事儿相求, 又担心姑爷不依,反叫她脸上挂不住,倒只好我开口了。”
一行说, 一行执了小竹瓢由铜壶中舀出新茶替他添上,“姑爷,咱们是一家子,也就不绕弯子了。想必您也听说,我们家老爷因受谋逆案的牵连,这会子正在台狱里头押着呢,却还没定下罪来。想着主审的是咱们家国公老爷,故而来求您开个进口,到老爷面前去求个情儿,就将我家老爷给放了吧?”
打从她二人一进门儿宋知书就猜着了来意,但他既没回绝也没应承,只将脸扭过,有些讥诮地将楚含丹望住,“还真是天下第一件的奇事儿,二奶奶也有事儿求我了。”
他笑,斜长的眼似坠下的雨滴,圆润只在心底,而尖峰在上,“二奶奶真是为难我了,这事儿关乎朝政,我不过是一介布衣,哪里有资格说话儿?再则,你瞧父亲,向来是刚正不阿的一个人,圣上亲下的旨,他必定是不肯徇私枉法的。连母亲后家都是该定罪定罪该问斩问斩呢,想必也不会为岳父大人开这个后门儿了。”
落雨催紧,每一声都像是替他这番硬心肠话儿的伴奏,楚含丹绞着帕子侧目,拿血丝满布的眼将他深深望住。好一瞬,她才冷粼粼地笑开,“成,今儿我算是领教过二少爷的薄情寡义了,就当是我不晓得个天高地厚,下回有事儿再不来求你。”
说罢,她旋起干净利落的裙边儿,无一丝拖泥带水地自去。空留下宋知书对着夜合无奈一笑,“你瞧,这是来求人态度吗?罢了罢了,我惹不起你们这位姑奶奶,你回去同她说,我去,我去还不成?”
然这也不过是一句亡羊补牢的话儿,只似错落的雨。当夜合越过细廊进得那边儿屋时,早不见了楚含丹的影儿。
雨点儿卖力地打在黄绸伞面,溅起的每一滴水花儿,都在为楚含丹的恨添砖加瓦,亦浇灭了她对他仅存的零星一点儿希望。最终,她将这点儿希望又赋予到另一个人身上……
寒雨在这夜,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超度前愆的道场,所有嗔痴贪念都作了相应断决。但对明珠与宋知濯来讲,只是在天与地的婆娑盘舞。
天还明之时,赵妈妈叫人送来了几个红薯,说是晓得明珠山野的孩子,大概是爱这些玩意儿。果然,明珠见了将眼一弯,由柜中抓了两把散碎铜板,连同送来的人一并赏过。
眼下,三个红薯就煨在象耳鎏金炭盆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