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书尽抛云外,“什么病啊,两三个月了才见好?”
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千娇百媚①,可这多情未必就是真心,不过是他随手捏来一句闲话,却得她感激涕零,竟然眼兜两汪痴心水,从袖里抖出一张纸来给他瞧,“你看这病得巧不巧?这个病,倒是将我心治好了。自打慧芳姐回来后,你就再没找过我,我心里想着你既不找我,我就仍把你放到心底,老老实实做我的丫鬟。谁知,这一病,我也不得不来找你了。”
细瞧来,那纸上,端的是风月结果、玉兰生根,将宋知书瞧得一楞,“你有身子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眼中只见惊不见喜,叫烟兰的心直坠一层,她也拿不定主意了,只胆怯地望住他,“就我之前吃不下饭,我只当是天气炎热没有胃口,后来又有一个月月信不来,我便辞回家养病,谁知上个月还是没来,我便偷偷找了大夫来瞧,大夫诊脉说是有了身子。我的二少爷,你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呀?”
“高兴,自然是高兴!”宋知书再瞧那宣纸,这才徐徐笑起来。心里似乎将苦辣酸甜都揉在一处,揉出一个不幸之幸出来,他匆忙朝烟兰瞥一眼,又回到纸上,“我要赏你,你想要什么只管说来,金银珠宝、钗环头面,我都给你!”
“真的?”烟兰霎时环住他的脖子,献出一生的无怨无悔,“我既不要金也不要银,我就要光明正大的同你在一起!”刹那,那张玉兰初开的脸上落魄无限,“你不知道,自打慧芳姐回来以后,我想来瞧你也不敢,生怕她晓得什么,二奶奶虽然不怪我,可叫她晓得了,只怕比二奶奶还不能容我呢。你是晓得她那性子的,头先能将娇容的脸给毁了,难道还能对我手下留情?”
这张诊书无疑是宋知书心头的定海神针,他只顾着高兴了,哪里还顾得上许多,承诺譬如西风,张口就来,“改明儿我就抬你做姨娘,你放心。你这会子且去,我到二奶奶屋里去同她报喜。”
烟兰自然是高兴的,从他怀里旋裙起身,连连望他多眼,将毕生喜乐都呈现在这些眼中,“那我先去了,明儿我就回来伺候了,你问准二奶奶,想必以她的度量,一定是能答应的,我明儿来听你的好信儿!”
她方游廊至下,宋知书便理了衣摆起身,将胸前垂带春风得意地撩至脑后,换上平日面容,绕了门往隔壁屋里去。
屋里,楚含丹正在摆弄一只和田玉冷香炉,手上捉一支镏金长柄铜香压,有一下没一下的压着香灰,听见他轻浮的步子,连眼都不曾抬,“这是在哪里又折了什么野香兰,高兴成这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