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驴子上摇晃,一天比一天奇异的期待。有时姜媛难以有这样的感觉:她将要去巴格达。她已从商旅的嘴中问出历史,闻名于后世的怛罗斯之战,拜占庭如今已对帝国纳贡称臣。她终于知道自己落进了什么样的时代,却不能对任何人说。
传说当阿拉伯战士攻入波斯帝国的首都泰西封时,他们为满目黄金惊叹。来自沙漠的民族曾自有一套货币理论,他们舍弃金子而掠夺银币。阿巴尔给了她几枚金币和一串宝石项链,另外一堆金灿灿的闪亮耳环、腰链、手镯和丝绸袍子从他的腰袋里掉出来,还沾着血。“依照惯例,我该将战利品分给你,亲爱的贾南。”
“黄金也太廉价了。”姜媛一口咬下甜脆的西瓜,和阿巴尔这么说。阿巴尔和妓/女庆祝了几个夜晚后,终于感到自己沸腾的精力有所收敛——更重要的是那群妓/女有商团撑腰,偷窃了阿巴尔的金子。强盗头子宰了一个不长眼的女人后,趁夜悄悄来找姜媛,于是姜媛分了他一块西瓜,他们并肩坐在帐篷的门口吃。
姜媛把西瓜皮丢到他身上,怒气冲冲地拽着衣服进了帐篷。半小时后,阿巴尔大摇大摆地牵着自己的两头骆驼,搂着披着头巾、一身宝石披挂的芳香美人,从巡逻的守卫眼皮底下离开了绿洲。
姜媛侧头看着他,他们虽然租住的是一间房间,但阿巴尔通常晚上另有宿所。她也从没想过会和阿巴尔这样的人一起旅行。兴许人生就是这样无常,她对降临到自己怀中的命运只能全盘接受。“兴许阿里巴巴这人真有其人,我该去找到那个行脚商,将这故事从头到尾问个明白。”
姜媛冷静地说:“就算你不分给我,他们也一样会认为我是你的同伙,毕竟我们是一起加入的。”阿巴尔微笑地吟道:“所以,我们该走啦。来吧亲爱的,换上我给你准备的衣服,我们去沙漠中狂欢一场。不要浪费这明亮的月光,在野狼的注视下野合,这是荣耀的仪式。”
他们卖掉了骆驼,用这笔钱轻而易举地找到前往巴士拉的商船,他们贩运粮食和椰枣和无数的酒糖沿底格里斯河航行,直到巴士拉港口。从港口处用剩余的钱再买了两头来自阿曼的好驴子,还有余钱可去巴格达找好匠人打磨阿巴尔手中那两对狮牙。诚如阿拉伯人自古以来的谚语:“骆驼一身是宝”。
的珊瑚珍珠和盐块不会从这里运输,这条路是传颂到如今的香料之路,阿拉伯半岛的命运之线,朝圣者和商人的足迹像血管一样将阿拉比亚的民族上下联通。来自亚丁和纳季德的乳香、椰枣、马和驼,麦加与麦地那之上还有塔伊夫。这个在高山之上建立的小城风景如画,源源不断地产出美味的葡萄酒与蔷薇油,冠上塔伊夫之名的蜂蜜和水果甜入心脾,贵如黄金。
这个故事说来就十分话长,姜媛将其拆成数天,每天
他们离大马士革已经很近,可是路途并没有完。从大马士革脚下汇合四面八方而来的人,从希腊来的学者和战士,地中海的风吹来西班牙和法兰克人。埃及行省从亚历山大港捎来成船的粮食,来自印度和波斯的舞女在大道边放声歌唱,翩翩起舞招揽客人。
姜媛曾读过《天方夜谭》,许多遍。小时一千零一夜是她的床前故事,她听那些奇思怪想,浪漫的神话,长大后她用阿拉伯语阅读,体会民间疾苦,怪诞荒唐。那些故事有三分之一来自巴格达,这个坐落在底格里斯河畔的旷野,阿拉伯帝国最繁盛时期的王都,可与大唐长安和洛阳媲美的古都,如今已毁于战火的梦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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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还说得出这样的故事吗?”他说,那语言是阿拉伯语,不再是姜媛的故乡。“强盗们藏宝的洞窟,竟能被这样简单的咒语打开,我不知道还有哪个强盗团有这样的兴致,拿了钱不分给下属而是要藏起来。难道及时行乐不是我们的信条?又或者他们抢得太多要避避风头,不过我也不知从前有哪个富有的商队被人一网打尽过。”
这种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曾让她夜不能寐,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天方夜谭,传说穿越千年时光落在她的面前。她试着对阿巴尔说了些故事,将其套为“在停留的小镇上听行脚商带来的故事。”谁知道阿巴尔信了没有呢?他晚上在客栈中没找到看中的女子,于是难得没有自己去享乐。他们坐在喷泉边,听着吟游诗人的乌德琴的歌唱,共饮一个橡木桶里的美酒,那双蓝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雪白的头巾垂在双肩,衬得他出色的面孔如撑在脸侧的宝石一般光芒闪烁。
阿巴尔简单地说:“你被骗了。”他说:“不过塔伊夫的西瓜是挺甜。”
姜媛说:“我还以为你们的白货确实比黄货贵重呢。”
那双蓝眼瞅着她,弯了弯:“那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商人们喜欢这么哄你这种脸长得不一样的家伙。”
姜媛觉得自己就不应该跟阿巴尔说这个故事。后来两天阿巴尔倒有了兴趣,旁敲侧击问她细节。富商哥哥和他贫穷的兄弟,光靠出门砍柴的脚程就能找到那个洞窟的所在。姜媛迫不得已和他说了是在“唐国”听说的故事,与此配套赠送的是非现实多了的辛巴达航海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