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衍带顾昔回到客栈,直接安置在了自己房间,灵愈辅以药物治疗,顾昔很快就醒了过来,只是他的脑袋昏昏沉沉,没半点心力思考。
顾昔闭眼皱着眉,有气无力地喘息。
不过好在得救了。他的脑袋逐渐清明了一些,开始试着回想山郊发生的事。那蒙面人速度极快,他一追入林中就不见了踪影,仿佛是故意引他入阵,顾昔警觉地将右手摸向腰侧,还未触到剑柄,手腕就在刹那之间传来了冰凉的刺痛,他立刻调转视线,后颈竟然又被一记手刀劈落,之后就失去了知觉。
大意了,他以为只有一个人,只是那道刀伤他也躲开了一半,而今手腕的痛楚绝不是凭一刀得来的,手段如此残暴,原来师尊独自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杀机吗。
不过,如果目的是杀他,为何不趁他昏迷之际用更直接的方式……
伤了右腕,便不易提力出招,难道是有人想阻止他今夜入山?
顾昔猛然睁开眼,激动地牵动了手腕,立刻疼得叫出了声,云之衍正环臂阖眼靠坐在床头小憩,被他这声痛呼惊得身形一颤,长睫轻抖就睁开了眼:“醒了?”
这回是真的疼痛难忍,尽管污血与刀伤已经被云之衍包扎处理好,顾昔还是不难猜测出布条之下的狰狞,若不是有灵流加持让血ye凝固,他丝毫不怀疑,自己稍微动一动手指,干净的白步之上就要重新渗出鲜血。
顾昔打眼望去,云之衍已经驱散了睡意,站在床头看他,若真是有人在阻止他入山,那目的无外乎是为了拆散他们师徒,陷师尊于孤立的境地,这恐怕正是给师尊下毒的一伙人,顾昔想起明月散又一肚子的窝火,正月十五月圆将至,而今他们又出手,这是迫不及待了?
虽然明月散已解,但他这次必然要站在师尊的身边,绝不给宵小可乘之机。顾昔突然想到疗愈术中有一门能够止息疼痛的咒法,虽然他不懂什么原理,但师尊想必是会的。
于是顾昔看着自己缠满布条的手腕,试探着开口道:“师尊,能不能……”
“不能。”云之衍不愧为人师尊,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顾昔的心思,他只瞥了那包扎一眼就移开视线,仿佛看多了自己也不舒服,“别妄想用幻术止疼。”
“可这伤……”
“救你一次已是不该。“见顾昔还欲讨价还价,云之衍索性也跟他翻起旧账,“谁准你追上去的?”
顾昔被问得一懵,此时回想,好像的确是自己轻举妄动。
云之衍见他不说话,长眉蹙起,一板一眼地教训:“莽撞一回便已险些丧命,下次未必还能死里逃生。”
顾昔被云之衍一通数落,偏偏这会儿又不敢还嘴,憋屈得不行,他本来就是思虑两人的安危才去追的,师尊又这样责怪他,未免不近人情,他只好重拾一贯的招式,拿委屈对上云之衍的苛刻神情,准备用示弱去堵师尊的嘴。
“……”
一双眼睛被泪花沁得shi润,楚楚可怜地看着云之衍,这招他从前就用得得心应手,云之衍没有一次能挨得住他撒娇。顾昔坚信,师尊这般也只是面冷心善,只要他装装可怜,肯定还是会心软。
云之衍确实停止了苛责,但好像也没有心软的意思,反倒转了个身去桌边捣药,彻底不理睬他了。
失宠一般的错觉让顾昔恍了个神。
是啊,事到如今……他还在期待什么呢?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许的幼稚,顾昔闭紧嘴巴不吭声了。
云之衍捣着药杵,沉默片刻,身子又转了回去:“伸手来。”
并不是最终心软了下来,云之衍只是突然想到,此番下山是冲着历练顾昔而来的,如果今夜他以伤为由卧床不起,那就是偷懒,顾昔已经较同龄人经验不足,唯勤能补拙,因此他必须随同上山。
右手有伤不便出招,叫这废人和他上山,就如同走一遭儿戏过场,甚至反可能是个拖累。云之衍想着,便也生了用止疼咒的念头。
所谓的止疼咒,其实就是把疼痛转移到他人身上,要让顾昔舒服,云之衍就得自己担下这份疼。他虽然不畏惧疼痛,不过也对这种耍小聪明的咒术没什么好感,因此往常不屑于使用,他记得从前有一对道侣便是互相替对方下咒,此中爱得痴痴怨怨,令人恶寒。
云之衍的右掌悬在顾昔手腕上方停留许久,疼痛已经渡过来了,他放下手问道:“如何?”
顾昔抬起手试着动了动,竟然真的没了疼痛的感觉,由衷赞叹道:“果真有效!师尊何时也教教我吧!”
“无用,你需经历过痛楚,方知活着便是幸运。”云之衍缩了缩垂进袖子里的右手,神态镇定自若,多加叮嘱他一句,“伤口尚在,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