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识到他在造神。
他身处在森林深处巨大而隐秘的庙宇,希腊式十二柱制呈现出庙宇的庄严神圣,忍冬藤缠绕着着科林斯柱,西风穿堂而过,却无比地寂静,直到四周传来悠长混沌的声响渐大——
咚、咚、咚。
——逐渐和他的心跳声应合。他开始分不清这声音来自这座森林,抑或就是他的心跳在颅骨中传导的回声。
这名衣着破烂沾着血迹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这河谷僻静的小乡村。
当被乡人询问来处时,他只支吾说是来自外省的服役士兵,因为在战场上被流矢击中,一下子乱了心神当了逃兵,顺着河流沿着河岸来到此地。
他却说不出更多的信息。他不知道国王陛下的威名,不知道当地的历法,他只会用那双沉静的眼睛缄默以对。
可当好心的乡人帮他收拾干净自己后,乡人看他高大英俊,礼仪得体,像极了一位受过良好教育和Jing心供养的绅士,而非形迹可疑的骗子。
乡人半信半疑着接纳了他。他有些羞赧,尽力帮乡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因为身体健壮,主动承担了进山里砍伐担运柴火的任务。直到某天,他似无意中问起附近的庙宇,乡人却回以惊惧的眼神——
他在梦里“孕育”着一位神明。
这种“孕育”并非指母亲般的十月怀胎,他只是个没有子宫没有生育权的普通男人,而是用自己的意志构建出一具神的躯体,或者说,满腔柔情的爱意。
他能感受到庙宇中“TA”的成形,却奇异般地不感到害怕。出于某种禁制,他进入不了这座庙宇,只能隔着墙体传递一些模糊的话语,鼓励他的“孩子”。
数不清过了多久,他触摸到禁制的松动,缓步踏入了在梦中守候已久的庙宇,一眼就看见了正中神座上那位裹着白袍的少年。
他细密柔软的金色鬈发泛着细碎的光点,他的蓝眸是透着水色的鸢尾宝石,他珊瑚色的嘴唇是啜饮露水的蔷薇,他细腻洁白的肌肤由象牙雕就。当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少年熠熠生辉的蓝眸直直看了过来。
馥郁的花香裹挟而来。
厄洛斯。
他无意识地喃喃道。
乡人愤怒地带领众人举着火把,围住男人临时居住的简陋小屋。
“我半夜醒来经常看见他走进森林,白天又若无其事地回来,一检查发现好几只牲畜都不见了,他定是在拿我们养的牲畜血祭供奉邪神庙!”
“烧死他!烧死他!”
众人群情激愤,壮起胆撞开木门,却见那名男人双眼闭合,十指交叉放于腹部,以端正的姿势躺在床上不声不响,面上却带着安详的微笑。
乡人颤抖着手指去试探他的鼻息。
火把一下子滚落在地,燃烧着的火芯沾上尘土瞬间熄灭。
庙宇前一朵玫瑰绽放。
感受到体内充斥着久违爱意的白袍少年伸了个懒腰,乜着眼睛懒洋洋地拨弄爬上纤细手腕的绿色小蛇:“走吧,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