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随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轻声细语的呢喃,艺术家揣着莫名的意味:“ 嗯,遇到了。”
飞机舱内依然暗淡,偶尔有人起身走动。此时,我的肩膀压着也有些发麻。我不语,还是没有把睡美人喊醒的打算。
但睡美人被自己吓醒了。
飞机遇到了一阵气流,几番着颠簸。霎时,靠在我肩上的邵望舒突然浑身震了一回,下一秒立刻跟抽搐般弹起来,瞪开双眼睛望着虚空。
我也被他吓了一阵,肩膀一下的轻松,血液瞬间舒缓着又麻了半边,意识被激得胸口猛然加速跳动,打断了我记忆深处的回响。
视角边缘的影儿疯狂闪现,我一扭头便看见邵望舒手撑着膝盖骨,弯腰曲背一个劲儿地在旁呼呼地喘气。
他低骂了几声,另只手附上脸颊盖住自己的眼睛顿了好久,胸口随着他的呼吸大跌起伏,汗珠浸湿了细软的头发,都粘着块耷拉在他的前额。
不过,邵望舒这一下的动作有些大,把行走的空姐给吸引了过来。那位空姐微弯着腰小声地询问他还好吗,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需不需要来一杯水之类的话。
他只是短促地摇摇头,礼貌地回了句“No,thanks”。
空姐又连着几遍确认他真的没事,才准备离开。在她临走前,我向她要了一杯热水。
邵望舒缓了好一会儿,才移开捂着自己眼的手掌。他撩起额前湿了的碎发往后拢,眼角处不知是流下的汗还是挤出来的泪,竟湿了大半。
我随即摸了摸自己肩头,也湿了不少。但我也懒得去顾及,眼前这个人看着脆得跟随时会骨折的胡桃夹子一样,可细敲去了,壳子又硬得很。
邵望舒整个身体像是失力地瘫在座位上,放置在扶手处的掌在隐隐地颤抖,微抬一下指尖晃得都显眼的很。
待他逐渐平稳下来,我才开口问道:“ 没事吧?”
邵望舒摇摇头,抚着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一口气:“ 没事儿。”
我小心地把热水递了过去,“ 做噩梦了?”
他接过杯子对我道了声谢谢,虚弱地笑了笑:“ 没有,就突然一下被惊醒了。”
邵望舒将嘴靠近杯沿,我看着他正准备一杯灌下去了,连忙提醒:“ 小心,水有点烫。“
话还是说晚了,睡美人这会儿可能还没睡醒,但现在该是被烫醒了。
椅背上屏幕被邵望舒烫着的动作给点开了,光亮打在他苍白的脸上,他捂着嘴匆忙地放下了水杯,甩了甩右手上的水,自个儿乐了半天。
我瞅着他不停地笑:“ 笑什么呢?”
他摸了摸眼角的泪:“ 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跟热饮有仇呢?”
我立刻意会到了他的意思,哼了句:“ 你这会儿提这茬好像是在指责我。”
“ 倒是忘了你在旁边。” 邵望舒收敛不住嘴,抖着肩膀嬉乐,“ 我可没这意思。”
我:“ 你的左手还好吧?”
邵望舒抬起双手晃了晃:“ 早好了。”
这句话不假,几个月前的结痂的伤疤已然淡了下去,几乎融进了皮肤。
我笑道:“ 那右手呢?”
他啧啧:“ 难说。”
我轻笑了几声,随口问了一句:“ 你经常这样吗?”
邵望舒垂帘:“ 偶尔吧。”
“ 是不是工作压力有点大?” 我呼了一口气。
“ 还行,都习惯了。” 邵望舒来回伸曲着发麻的手指,侧过脸来,“ 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抿嘴,摇了摇头。
“ 那就好。”
他直起腰,抬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摁了摁,顿了一会儿视线扫了过来,在我肩膀上停留了半天,然后对上我的目光。
“ 我刚……是不是靠在你肩膀上睡的?”
我没否认,“ 我看你挺累的样子,就没叫醒你。”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放轻声音:“ 其实你喊醒我就可以了,没关系的。”
我莞尔:“ 我们练琴也算着时间,倒也赶不上你们这样熬的。”
只听邵望舒揶揄着:“ 这点熬夜算什么,有时候下面的人出了一些问题,我们这种的就算是凌晨也要隔着屏幕开会,都习惯了。”
舷窗外的天已然黑了许久,遥远的天际那边泛起了一道橘色的光亮。
洛杉矶刚下完一场雨,天还是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像是压到了树枝弯,低低地飘着。
下了飞机走出机场,隔着人群,我遥远地便看见了来接我的车子。
邵望舒很熟练地问:“ 你怎么走?”
“ 有人来接的。” 说着,我指了指靠在马路对面的一辆黑色面包车。
他顺势望去,啧啧感叹:“ 待遇可不错呢。”
我笑着回问:“ 你呢,你怎么走?”
邵望舒点开手机敲了半天,然后才停下来:“ 再说吧,这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