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脱了鞋,却仍旧没听见门外两人的动静,回头又招呼了一声:别愣着,进来。
今晚家里不应该来人的,老周也不应该回来,本来打算的事情全乱套了。
周念蹙起眉,拿着拖鞋,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表情看上去很不虞,乍一看还感觉她在嫌弃门外的他们。
也许是她的目光藏着刺太过明显,门外两人也朝她看过来。
周念这才看到他们两个的长相。
这是一对兄弟,大的叫阿苏勒,比周念大,今年17岁,小的叫桑夷,比周念小,今年16岁。
他们两个很容易分辨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哪怕长相有五分相似,哪怕都穿着脏兮油腻的棉大衣,打眼一看,骨子里的气质也迥然不同。
哥哥更高一些,鼻子上还有一道殷红划伤,头发也更长,遮住了眉毛和一半眼睛,下巴勾勒出紧绷的棱角,锋利、特别、挑战。
弟弟的轮廓更温润秀致,袖扣和裤腿都比哥哥干净很多,散乱的头发露出眼睛,透着不符年纪的沉郁,却仍是清亮干净的,不像是哥哥那样如同受了伤的雏兽满满的攻击性。
桑夷看着屋里干净的地板,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哥,把鞋脱在外面。
阿苏勒下巴紧了紧,带着刺的目光又扫过周念微蹙的眉头,扭头看向深夜,没轻没重的狠拽了下桑夷:走。
老周本来都进了屋,听见阿苏勒说要走,又拧起眉了,没来得及脱衣服就转过身:今天过年,你还想走去哪儿,再关次少管所?都进来吃饭。
周念一言不发,把两双拖鞋摆在地垫上:爸,菜不够。
老周:不够就再包点吧,再不行跟隔壁借点儿也行。
周念点点头应了声好,从厨房里端出两个盘子,随意套了个大衣,便缩着脖子从家门出去,去隔壁王阿姨家借饺子。
临出门的时候正赶上两个中年警察走过来,手里拿着几沓单子找老周和那两位兄弟。
苏云锦借完年夜饭,其中一盘铺满了热腾腾白嫩嫩的饺子,王阿姨还都淋了醋,闻上去就食欲大开。
走回家的时候,两个警察在嘱咐哥哥弟弟,弟弟点头称好,哥哥一言不发。
你们还年轻,现在就留下滋事抢劫的案底,更别提那些打架的事情,以后上学工作都有影响,路子走叉了再回来就难了,自己心里也有点数,多听人周老师教导,跟着好人学。
临走前,稍微年长的警察又嫌弃似揉揉鼻子,指指两个人:周老师,您让他们俩洗个澡,给换个新样子。
周念端着饺子进家门,与两位少年擦肩而过,个头只到了阿苏勒的肩头,低眸却看到他紧紧攥在袖口里的拳头,手背粗粝肮脏,被寒风吹得发红。
他们是孤儿,没爹娘管才成了少年犯,正好老周在警局做打盲扫非工作,这两三天都联系政府忙着给这两人找住处,却怎么也找不着。
小念,他们要先在咱家住几天。
周念把水饺放在餐桌上,点点头,转念又一想:可是家里只有两个屋,我们四个怎么分?
老周搓搓手:我这几天还要忙,回不来,他们先住我屋里。
周念点点头,可刚吃了个饺子又感觉不对,意思是说,这几天她要和这两个人单独住在一起吗?
可是她今晚准备要自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