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李书才和廖元是双胞胎。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性格一点也不同,却出自同一个子宫。
他们出生在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他们有记忆的时候便在大街旁。有一个老nainai把他俩捡了回去,养了他们两年,他们学的很快。会说话,会帮做家务。会讨人喜欢,但是永远没讨得她孙子的喜欢。
后来老nainai在一个冻得人磕掉牙齿的深冬没了,他的孙子偷了她仅剩的钱跑了。他俩又无家可归了。他俩去街上跪着,看见一个人就拉着人家的衣角,但一句话不说。人们把他踢开,继续走自己的路。
后来,老nainai的尸体冻得发硬。再不埋要坏了。
他俩继续去街上跪着,只不过一个口中嘶喊着卖身葬母。
哈哈哈,老公,你看都什么年代了还喊卖身葬母,骗人的小孩儿,报警把他抓起来。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牵着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站在他俩面前。
他俩并不认识他们,随机,就看到自己摆在前面的罐子被一双皮鞋踢飞。里面的几个陌生人舍给他们的硬币滚的四处都是。有几枚溜进了垃圾堆里。
他们旁边就是垃圾堆。别处都会有商贩哄他们。
廖元,那时候他还不叫廖元。他挣扎着站起来,小腿已经被冻麻了,双脚也因没有袜子冻得通红。他一瘸一拐地走向垃圾堆。他很害怕,垃圾堆有一个疯子。但是那几个硬币够给另一个他买个馒头了。
今天垃圾堆里的疯子不见了,可能是死了吧。以往那个疯子每天在垃圾堆里翻找着,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嘴里依旧念叨着,怎么不见了···怎么不见了···明明在这里···
那个疯子饿了就从垃圾堆里翻出腐烂的食物吃下,困了就倒在旁边睡。他很老了,头发胡子花白,但依旧日复一日翻腾着那堆每天更新的垃圾。
廖元学着疯子在垃圾堆里翻着,很臭,不一会身上便被腐败的味道所浸染。好在硬币滚得不是很远,找到之后廖元便往回走。
得快一点了,nainai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
走到街口,书才依旧在那里撕破喉咙一般喊着,卖身葬母。
廖元没有管他,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另一个自己一边哭着一边嘶喊。真吵。
下雪了,雪一开始混杂着雨滴落了下来,不一会雪花逐渐变大。街上的什么都变得斑白。行人更没空去关注马路旁这两个可怜的东西了。眼前只有冰冷的白雪和黑压压的行人。不远处的红绿灯刺激着眼睛。好冷,廖元伸出来脏兮兮的小手捂住了李书才的嘴。
后来,他俩被带走了,nainai也下葬了。
他们两个成为了店里跑腿儿的,一个叫廖元,一个叫李书才。李书才喜欢读书,没事儿的时候都会拿着几本书蹲到店里的角落去看。廖元不喜欢看那些枯燥得能让头发枯萎的纸质物,那时候不爱哭的廖元却长成了一个哭包,他更喜欢做饭,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挨饿太久,他总觉得饿,总也吃不饱。
明明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拥有着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身高,却有不同的性格。
他们被老板捡回来,不,买回来五年了。老板曾想过把他们送去读书和吴燎一样。那时候吴燎还是个小孩子,刚上小学。
最终没去。因为老板把这事儿给忘了。廖元并不识字,李书才喜欢读书,孔雀便教李书才记账,后来他代替孔雀主管店里的账目。廖元被分配到了伺候吴燎那个小祖宗。
再后来,店里被砸了。李书才护着账本被扎瞎了一只眼。那晚廖元的眼睛也疼的厉害,睡不着。
再后来,他俩一起吃饭。没关系,我们有三只眼睛,两张嘴,四条胳膊,四条腿。足够了。
老板临走前和他俩吃了最后一顿饭,廖元就简单得蒸了鸡蛋羹。
他们聊着小时候的事,谈到了那个疯子,那个每天在垃圾堆里翻找的疯子。
他啊,老板说。
他以前其实不这样,他本来是个画家,眼睛观赏着世间美好,动动手便将其永远留在画布上。但是他是个油画家。六几年的时候有人举报说他崇洋媚外,是反动派。他被批斗,人们押着他游街,他被剃了头。有人说,这不够,他依旧可以画那些外国的画。后来,他的两个手指头被切了下来,当着他的面扔进了垃圾堆。
他自那之后便疯了。
盛夏,手指头同其他垃圾一样腐烂。画家从夏天找到了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