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秀琴则一个劲地夸这个办公室不错,比她的「不知强了多少倍」。
她们在前,我在后,老实说,俩人身材差别还是挺大的。
腰身在那儿放着,我「亲老姨」
明显要肿上一圈儿,包括牛仔热裤边缘不时挤出的肥肉。
当然,她的上围也更雄伟。
然而我「亲老姨」
一直在减肥。
听口气,对她来说这怕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了。
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这个有色素,那个毁皮肤,老天在上,直接喝西
北风得了。
除了向我和母亲科普,她的话题都放到了我身上,实习啦、女朋友啦——她
甚至提到百事三人篮球赛,恭喜我们险些夺冠。
我说你咋知道,她哼一声:「老姨渠道可多着呢。」
这话令我浑身发痒,埋头吃了两只虾都没能缓过来。
母亲似乎没啥胃口,掇了几只虾,吃了几片水果就不再动筷子。
我问她咋了,母亲摇摇头说天太热。
是有点热,这几天室外气温直逼三十九四十,用奶奶的话说,老天爷这是撂
挑子不打算干了。
打饭店出来时,牛秀琴
夸我长得高,并开玩笑说让我给她写个食谱,「这冬
冬都十五六了也不见长个儿,真不知道他缺啥」。
没准儿是缺心眼呢,我笑笑说:「没问题,就凭这顿饭我也得写啊。」
牛秀琴给了我一巴掌:「老姨有那么抠啊?」
我以为会再次见到那辆七代雅阁,但牛秀琴说她没开车,「打的过来的」。
「你们先上去吧,我再逛会儿,给冬冬买几件衣裳。」
老姨拿包遮着脸,她实在太失策,出门竟没带遮阳伞。
水果食疗白瞎了。
我到家时,奶奶正坐在阳台口编箔子。
长衣长裤,戴着老花镜,半天能穿上一针。
虽已明确告知她我中午不在家吃饭,奶奶还是没个好脸色。
「晌午吃啥好饭?」
「面条。」
「啥面条?」
「就捞面条啊。」
「好吃吧?」
「还行,就是比你做的差了点儿。」
我扬了扬手里的食品袋,「我妈给你捎了点儿虾。」
「说白话脸都不红!」
奶奶扬手欲打我,刀刻般的褶子还是以嘴角为中心迅速蔓延开来,「还有和
平,晌午回来吃饭也不提前说声,恨死个人!」
整个夏天奶奶都在编箔子,陆陆续续搞了五六个。
我真是有个铁打的奶奶,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如此手艺。
「再编俩,」
奶奶说,「秀琴家一个,西水屯家一个。」
「这还不够?咱家用得完吗?」
「你小舅家一个吧,老赵家咋不拿俩?」
我哑口无言。
据奶奶说,这高粱杆儿是老赵家媳妇从娘家整的,过去没人要的东西现在成
了稀罕物。
「见了老赵家媳妇儿让她过来拿,说她几次了净会假客气,还让我亲自送上
门啊?」
「人不要就算了,这玩意儿谁稀罕啊。」
「傻小子哎,不要不要,不要人家大老远弄回来专门为你服务呢?」
「那咋办,我给她送过去?」
前段时间蒋婶到过家里一次,说是买鱼,但大晌午的,父亲当然不在家。
于是她对我说:「林林没事儿上家里玩啊。」
搞不好为什么,我并没有去。
大刚听说被劳教了,起码得在二里河筛一年沙。
奶奶骂起人来很厉害,这真进去了,她又替人惋惜起来,说蒋婶一个人拉扯
孩子多可怜。
真让人不知说点什么好。
老赵家住七楼。
我掂着俩箔子,打楼梯慢慢往上爬。
其实出了门我就有点后悔,这两层四级楼道整整走了三分钟。
在楼道口,我又踌躇了好一阵。
正打算迎头而上,老赵家门突然响了,然后就开了,接着蒋婶露了个头出来
,披头散发。
神使鬼差地,我立马缩回了身子。
再抬眼瞥过去时,一个男人走了出来,白背心西装裤皮凉鞋,裤腿挽着,肚
子鼓着,头发湿着,脸——白白净净,戳着几抹胡茬,透着股岁月也无从腐蚀的
英气。
此人太过熟悉,以至于轰隆一声响,我几乎忘了呼吸。
顷刻间他便朝楼道走来,大步流星。
下意识地,我飞快蹿到了门后。
此刻阳光明亮,父亲的头发散着海飞丝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