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幅的都是月色。
给一个机会?是给了希望,还是在磨损一个人的灵魂。
顾兮朝或许读过淮雍的心,却读不破他的感情。就像月亮的圆缺之日他记得清清楚楚,却总是猜不透那片云彩会将它遮掩藏匿。他心疼淮雍的冷寂孤寒,却从没有人关心过他自己,是否也会坚持不下去。
淮雍曾经就是他的月亮。遥远的,有着不可接触的距离,却贪恋这那冰冷的光亮。哪怕之后兮卿死了,他来到淮雍身边,也喜欢看月亮。
如果是淮雍该多好……
心中的悲喜一瞬间被模糊掉,变得茫然而荒芜,门外一树苍松挺拔,负雪傲然独立,那苍翠之色,是冰雪也掩盖不住的。
就这样昏昏沉沉过了几天,顾兮朝也终归恢复了平静。
顾兮朝问他的名字,男子说他江湖杀戮太多,不宜说出名字,顾兮朝也没有强求,只看他只穿白袍,便唤白兄。
但这平静,就像死寂的树林,就像没有流动的溪水。他站在苦情树下,背对着白衣的人,说,“我爱过一个人。”
他感受到身后的人缓缓拥住他,轻轻的说,“和我在一起吧。忘记过去,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他哭着抱着白衣的男子,模模糊糊的问着,“为什么不活下去?他那么重要吗,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他将苦情树,换做了合欢树。合欢花期短,只有一天,叶子也是随了花,朝展暮合。
等到大雪停了的第二天,顾兮朝醒来时,看到男子横躺在窗前纱帷外的一张横榻上。他睡得似
高烧让他的神智不清,白衣的人在他身边忙碌的身影,让他心里有了一丝丝的温暖,素来冷淡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丝温情。
那个男子就这样借着看画之名留了下来。
毕竟那天上的月亮不会伤害他,不会将炙热的痛苦强加在他身上。
时间慢慢走过,转眼也就到了冬天。
晴日暖醉的时候,他和男子便出门散心,处处草木吐绿,桃红柳绿,春色撩人。尽兴之时他便提笔作画,而白衣男子便席地而坐,静静望着他。
他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抱着的人究竟是谁。那人颤抖的紧紧拥抱着他,喃喃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确实很像淮雍,特别是背影。顾兮朝躺在床上模模糊糊的想着。
顾兮朝知道是假的,却依旧为了那个回答不顾生死。
只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中,他突然想起那日他靠在淮雍怀里,所问的那个问题,以及得到的那个回答。
顾兮朝没有多余的疑惑,反而觉得几分欢喜。他现在已经不再是武将,也算半个文人墨客,有一个如此才情俊逸的人结伴,赏春抒怀,吟诗作画,也安抚了他寂寥多年的心。经历了生死,他看淡了红尘,从一个少年武将,慢慢变成了一个深沉稳重的人,可这性格于尘世的道路,显得太过单薄,他已是正扬起的月色,需要一支玉笛来吹破,给他的孤凉,添一份烟火。
顾兮朝爱着淮雍的时候,被他调离边疆,思念之时只能以明月相寄,那人却从未感受过。
”
顾兮朝没有说话。他在一瞬间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他没有去细问淮雍是怎么死的,他想或许他思念兮卿太深,也就随着去了。那几日他醉生梦死,想着他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个玩笑。他记得太深,以为忘记了,可这人赴了黄泉,他才从一个玻璃一般易碎的梦里痛苦的醒来。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即使你忘不了也无所谓,我会用所有的一切来爱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这个冬天过的非常艰难。顾兮朝的身体不好,一日竟高烧不断。
淮雍死了,顾兮朝也不再想要刻意去忘记他。他已经不再年轻,有些事情不可强求。
白衣的男子将他的心思看在眼里,没有多问,却也留意在心。
雪花纷纷飞散,顾兮朝倚在庭院里,乱花穿庭,清寒地叫人满心凄凉。白衣男子缓缓走到他身旁,将加厚的外衣轻柔的披在他身上。低缓的言语从他沙哑的声音里传出,“大雪难行,今日就不要出去了。”
所有的美好,都源于那个人。他拼尽了心思去爱,本以为与他隔断天涯,没想到却是生死之离。
如此深情的话,顾兮朝却没有去在意。
男子的话,让顾兮朝想起净灵宫闱深院里,梨雪如花的长廊转角,月影如钩的日子里,也曾经有个人给予他这样的温暖,虽然那时候,他不过是一缕孤魂的替身。
他转身给了带着面具的男子一个答复,“对不起。”
可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追求了。他的心曾经被塞满,如今就算变得空空荡荡,也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后来,有人传信而来,说净灵朝君主驾崩,新的帝王是先帝的侄子。顾兮朝拿着薄薄的纸,呆滞着,将它一点点揉成碎片。
顾兮朝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