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萝眼眶愈热,几欲落泪。
我自被救醒,便是无父无母无家亦无从前之人。前尘皆忘了。我只道我是那山东贫家子我睁开眼,床前便是他。这些年,我同他辗转西北到京城。我与他我并不知他会娶我进门。他是太尉府公子,我不过是府中一名身子不济的侍妾。
他待你不好么?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他脾气大,不会照顾旁人。刚救起我时,虽编了胡话骗我,却也对我无旁的心思。是我惶然无助追着他去了西北。西北边城,贫瘠之地,沙尘满天,我却过得好过许多人。身子不好,用着昂贵的药材,旁的事也是仆妇动手。我与他便一路相伴,回了京城。
他见她模样,在西北地界待了数年,仍是白皙娇美的面庞,人虽有几分清瘦,神情不见苦楚。
他点头道:他待你是极好的。
她道:你可还好?
他低下头为她斟了一盏茶,又为自己斟了一盏:我自请出族。如今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来去倒也便宜。现下人人见我皆要称一声殷太傅,我想如我这般,算是好的吧?
她想起梦中那女童与男童,少女与少年,心头哽塞难言,道:你你莫要再自苦。你这般年岁
她再劝不下去。她梦见自己与他青梅竹马,情意甚笃,她当时以为这便是圆满。谁知往后尽是离散难聚,前事难追。他如今地位,若真愿意舍弃从前,必早已妻妾成群,自不用等到今时今日她来劝。
她刚想说些话弥补一二,便听他道:
娇娇可是想劝我,这般年岁要为自己着想,好生过活,娶妻生子,莫要在记着你,把你忘了?你是怕我前来打搅于你么?
不是的,我非这般想法。她方才听到他孤零零一人来去,一时冲动,说出那半句劝解之辞,确实是那想法。话至一半便觉出不妥,立时忍住没再继续下去,她忍不住道,你若来寻我,不会打搅于我。
他长叹一声,道:我这十年,所念之事,无非是将你寻回。如今知你过得好,便也了却了这桩心事。先前怪我执念太深,送了画像与字帖给你,定要你想起从前,迫你做出决定,害得你旧疾复发。你若再出意外,我再不能原谅自己。
你如何知我旧疾复发?
谢太尉已是寻我问罪了。
你,你莫要责怪他,他那人脾气是有些大,只我头疾复发不全是因了那字画。
我知你已是有身子之人。
是,我身子落水受了损,本是不指望的,不想有了她。
他心中苦涩,十年了,他终是寻回了她,却与她隔着桌子闲话她同别人的孩子。
他压下涩意,道:你要好生保重,不必再想从前之事。免得引出旧疾。你父母那,待得你愿意了,再写信告知他们吧。他们想必开怀。这些年他们与我一样,皆信你在我们未寻到之处好好活着。
闻言,她落下泪来。许是自己也成了母亲,腹中有了孩子,便更能理解何为骨rou相融,何为世间父母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