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散朝之后,百里蔚叫住了金露风。
不远处有声音传来,百里蔚抬头,是礼部侍郎翦伯源去而复返,她连忙掩饰好自己的情绪,端坐起来。翦卿何事?
没错,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只要金露风在京城,就一定要凑到她身边来,就算只是吃口饭的功夫,也得抓着她一起吃。像现在这样每天公事公办的,多余的话都不说一句,这太不合理了。
方世白?百里蔚扬了扬眉,之前金露风贬谪了一大波朝臣,她以为方世白也在此列,便没有过多关注。方世白怎么了?
金露风明明是站在龙椅下,需要仰视龙椅上的人,可她面色冷然,昂首背立,竟然显得比皇帝还要不可一世。她仍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像百里蔚的任何一个臣子一样,百里蔚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她真的放弃了。
他今日向礼部递交接了工作,可并不是他本人前来,而是托监国将军代为转交。他请辞了。
去查!也许这孩子会对朝政造成很大的影响,他才是皇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百里蔚才不管那些,她并不是很爱做这皇帝,待到孩子成年之时,让位给他又何妨!
自己的侄儿。
臣想问一问方世白之事。
金露风说完便走,留下百里蔚一人在龙椅上目瞪口呆。
金露风唇边浮起一抹讥笑,这不是陛下希望的吗。
百里蔚颓然地倒在龙椅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开心,她设想过很多次与金露风决裂的情景,但从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金露风一句话都不与自己多说,说走就走了。
今日请辞?百里蔚不解道:这段时间他不是都没有上朝吗,我以为,他早就离去了。
她继续让季西去将军府蹲守,证实了金小公子确有其人,季西说那人龙章凤姿、气质卓然,与陛下十分相配。
这日上朝的时候,皇帝格外留意了一下监国将军。
没错。
你百里蔚一时语塞,就这样?没有解释,也没有承诺,甚至连厌倦了什么,都不问一句。
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是为了金露风而流吗?她为什么要哭,她应该高兴才对。她做了那么多事情,都没能逼退金露风,当她什么都没做的时候,金露风却自己放手了。这一定是不甘心吧,不甘心开始是强迫,结束是施舍。
狂喜之后,百里蔚竟也涌起了一丝怨怼:人心易变,情深不寿。这人口中说着多爱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放开自己,还不是像现在这般腻了吗?
随着婚期渐渐逼近,百里蔚莫名其妙地开始焦虑起来。不为别的,只为金露风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陛下
将军一切如常,有条不紊地处理政事,将重要的折子打上批条,拿给自己批阅,跟群臣辩论的时候气势十足,唯一不一样的是,她不看自己。
百里蔚又惊又喜,皇兄与金露风订婚之后,一直未纳侧室,若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孩子,天可怜见,皇兄的血脉便有人传承了。
莫非她终于厌倦了,要放过自己了?!
喂,金露风百里蔚斟酌了一下措辞,可别让她以为自己舍不得才是,你是厌倦了,是吗?
百里蔚听了心情复杂,金露风竟然真的选择了一个品貌兼优的男子来做她的皇夫?这怎么可能!之前选秀选的那些歪瓜裂枣的夫嫔她还记忆尤深,难道金露风转了性,开始做好事了?那天她说了什么来着让陛下称心如意,金露风最近的确没有再来纠缠自己了,莫非
不,翦伯源解释道,陛下病倒那一日,世白向臣请了事假,说是家中长辈病重,臣允了他一个月时间,让他好生照料。可是今日,他竟要辞去员外郎的差事,说是陛下已经允许。陛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世白是个
翦伯源缓步而来,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将来意和盘托出。
百里蔚按捺着内心的激动,若真是这样与金露风相处了整整两年,她终于可以恢复到正常的生活了吗?
至少也该知会自己一声吧,凭什么单方面开始,又单方面结束。
是啊,臣厌倦了了。
以前那种侵略性十足的,总是流连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今日不知为何,一次也没有出现过,她在回避她!意识到这一点的百里蔚心头狂喜,看来自己的猜测很可能是正确的,金露风不准备再纠缠自己了。
在那日商定了大婚之后,每日上朝,金露风都一如往昔地与她商讨政事,可下朝后便立刻离去,也不说要来太和宫了,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给过她。过去霸占着自己身边桌案与床榻的人,竟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与金露风相处的那些事情,仿佛是一场她自己的梦。
若无事,臣便离去了,近日东夷又有些动作,需要臣来应对。
这真的是那个金露风吗?那个总是围在自己身边纠缠不休,性格恶劣,让人莫敢不从的霸道将军吗?是那个眼中永远燃烧着火,不管不顾地要拉着自己共沉沦的金露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