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突然走了几步,往下绕到了下面一个弯——又走了几步,他找到了一个什么位置。他站住了脚。
然后他抬起头,遥望看自己刚刚站立的地方,还有那棵挡了子弹的歪脖子树。
树影卓卓,一片黑暗,却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也看不见。
男人站在原地,抬头瞭望。沉默了很久。
回去的路上,男人也一直沉默。
回了故居,他又在屋里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书桌前,打开了古旧的台灯。市里看来是用心接待了的——这古董灯的灯光闪烁了几下,又慢慢的稳定了下来,光线洒满了整个房间。
“小周,”又一个人在书桌前安静的坐了一会儿,男人开始说话。他声音温和,只是吩咐道,“你去给我找几张纸和笔来,多找几张,我要写字。”
黑衣人沉默的退下了。等他递了纸笔过来的时候,他瞄了一眼男人面前的桌子,一个手机放在他的手旁,屏幕一片漆黑。
出去的时候他带上了门,看见男人已经提起了笔。
别居的灯一直亮起,直到凌晨三点才熄灭。伏案写作的身影投在窗纸上,如同剪影。
一如百年前。
山下的小城星火点点,彻夜不歇。
第二天早上男人开门出来的时候,身上披着大衣,眼神却依然明亮。
他把手里写满了字迹的纸张递给了黑衣人,轻声温和,“小周,你找个信封把它装起来,回去之后把它投给外参,”
“笔名,”似乎是受了风寒,他抬起手咳嗽了一声,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还是就叫民生好了。”
黑衣人一言不发,点点头伸手接过了。他瞄了一眼第一张稿子,第一行的题目字迹锋利,入木三分——
几个大字赫然入眼:人民需要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再下面一行:什么才是人民的根本利益?……
“昨天那两个闯进来的人怎么样了?”
下山的时候,蜿蜒的车队又一次经过了那颗老树,又很快绕过了一个弯,把一切都甩在了后面。男人一直看向窗外,直到一切都已经再也看不见。
他收回视线,似乎这才无意间才想起了昨天的意外,轻声发问。
“喻书记,我们按您的指示核查了身份当场就放了人,”有人回答,“对于看守不力的责任人我们也已经作出了处分。”
男人靠在座椅上,面色沉稳,久久不答。
过了一会儿,他才终于笑了起来,轻声回答,“好。”
“陈山,我们这回亏大了呀,钱花了不说,还被人教育了一顿,”
还是外交部员工的身份帮了她一把,倒也没被为难太多——第二天早上,在旅馆里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研究下一个景点去哪里的时候,女人坐在椅子上,也在笑,“以后我们不能再这么傻了,再也不要信什么一日游——”
“说了自由行就要自己游啊!”
“好。”这边的男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答。
“下个景点去哪里?”女人的声音又响起,“我就十天假,算上来回时间,这都去了一半了。下次他们想起再批准我回来——”
女人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了一些寂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